其实他有点不敢告诉左乐,因为知道她一定会生气。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违背左乐的意愿,但他不后悔。
实际上左乐也没多问,大概是笃定了他会报金融系。
日子就这么稳稳当当地过着,一直到了七月底,录取通知书到手的那一天。左乐发信息过来让他拍个照片,说要看看P大的录取通知书。
左融知道自己瞒不住了,干脆就拍了一张发过去。
一分钟以后,左乐的电话打了过来。
左乐一般不喜欢打电话,如果真的打电话了,要么是有急事,要么就是真生气了,发信息骂人不好发挥她的实力。
左融看到来电显示吓得打了个哆嗦,一个大小伙子被姐姐吓成这样实在是不应该,但他控制不住。
他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地接起了电话,“姐啊,你听我说……”
“你说个屁你说!你还好意思说!你这是什么意思?你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是心理学?为什么不报金融?
你脑子里进卤水把脑浆子点成豆腐了是不是!哪怕你去学养猪都好,为什么要去学心理学!你是不是也疯了?
你,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左乐骂着骂着忽然没有了气势,最后还带上了一丝哭腔。
左融一下就慌了,“姐,没和你们商量是我不对,但我的确不是一时冲动。我妈的情况你知道,她现在看起来是挺好的,但她的抑郁症时不时就会发作,根本没有彻底恢复。
我从理智上知道这是一种病,是可以通过现代医学技术治疗的。但从情感上,我真的一直都没办法接受,为什么我妈突然就会变成一个陌生人,对我不管不顾。
我很希望能够理解她,理解抑郁症,我不希望就连她自己的亲儿子都戴着有色眼镜看她,这样的一生太悲惨了。
姐,你在听我说吗?”
左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因为太了解才不希望你去学这个,我很怕你自己也陷进去,我没办法接受你有一天也……”她没再说下去。
左融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他的妈妈周婧在家里破产的那一年,患上了抑郁症,这几年间一直靠药物控制着,但病情依然反反复复。
最严重的时候家里必须留人看住她,以防出现意外,但总有事务繁多家里没人的时候,这种情况下他就只能边听课边看着家里的监控。
可以说左融救了母亲四次命,一次吃安眠药,一次割腕,一次开煤气,一次吃了头孢喝白酒,每一次都被他及时发现叫了救护车。
母亲给了自己一条命,他还了四条,可以了,他真的累了,也受够了。
当别人放学回家以后,只需要吃饭睡觉,除了学习什么都不用管的时候,他还要时刻注意着自己的妈妈,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没妈了。
父亲一边要赚钱养家,一边也要操心着妻子,对左融根本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哪怕再懂事,对于一个孩子而言,遇到这种情况也很难没有怨恨。
但更多的是心疼,谁都不愿意看到至亲遭受这样的痛苦。
“姐,其实我报的叫心理认知与科学学院,是偏向生命科学方面的。以后选择方向的话我想选组织管理心理学,再辅修一个金融或者工商管理,照样能找个好工作赚大钱养你,真的不是要做心理医生。”
他试着用这种方式让姐姐接受。
“你最好是!”左乐说完这句就挂了电话。
左融明白,这代表她已经妥协了。
的确也没办法,不妥协又能怎么样呢?通知书都到了,不能再改专业,总不能真的去养猪。
她只是需要时间好好消化。
对于家长们,他的交代是“心理认知与科学,将来可以去做管理,也可以去做人工智能,很有发展前景。”
除了左乐以外,其他长辈毕竟是思想没那么开化,并不太能理解抑郁症和心理认知的关系,也没多想,就觉得左融是个有主意的孩子,他说好那就是好。
但他的妈妈立马就意识到了问题,她没多说,但心里都懂。这些年来亏欠孩子太多了,她也希望自己能好起来,不想看到孩子再为自己付出这么多。
这天晚上,周婧来到左融房间,把一个黑色的缎面盒子递给他,看样子里面装的多半是首饰。
他不知道为什么妈妈突然给自己这个,便接过来把盒子打开,看了一眼就震惊了。
里面装的是一条项链,饶是小时候看妈妈戴过那么多名贵珠宝,也着实被惊艳了一把。
中间是一块水头很好的玻璃种翡翠,外面一圈个头不小的白钻环绕着。碧绿的玉石像是一汪温婉通透的水,被钻石的切割面照耀得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