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福哪里肯听,他回过神来,就厉声喝道:“不听!你打了倪瑞,还有什么可说的,走!跟我们见太子去,今日咱们就到殿下跟前评评理去!这还有没有活路了,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娃,就敢骑在我们这些老人儿身上拉屎拉尿,以后是个人都能欺负我们了,太子殿下要是再不给我们作主,我们这些老家伙们,就真该往马圈里去了!”
孙寿几人也都帮腔,他们连哭带喊,好不委屈,扯着嗓子嚎哭起来,连瓦檐上的飞灰都让他们震了下来。
这可真是反咬一口,明明就是他们几个不守宫规,大闹正堂,倪瑞又骂人在先,阮云卿才忍无可忍,出手教训了倪瑞。可到了钱福等人嘴里,却变成了阮云卿仗势欺人,排除异己,欺压他们几个端华宫里的老管事。
阮云卿不由发笑,他勾唇浅笑,真如修竹照水,淡雅宜人。
钱福又让阮云卿笑愣了,他恼羞成怒,蹿跳起来,吼道:“笑,笑什么?一会儿见了太子,只怕你哭都来不及了!”
阮云卿叹道:“云卿并无他意,只是笑几位管事空长了几岁年纪,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这么些年,怎么倒比云卿还看不清身边现状。”
钱福越发愣了,以为阮云卿故意唬他,不由更是怒道:“别跟这儿故弄玄虚!你哄三岁岁娃娃呐!我们怎么看不清现状了?我们个个人精似的,难道还比不过你个毛娃子不成!”
阮云卿露出些吃惊神色,“几位管事莫不是还不知情?”
他假意惊叹,摇头恨道:“你们对倪瑞倒是忠心,只可惜你们一片忠心都错付了人,他非但不领情,反而还拿你们当了狗腿杂役,有用时吆五喝六的随意使唤,没用时便一脚踢开,连个肉骨头都是不肯赏的。我冷眼旁观,早就看不过去,谁料几位管事竟毫无所觉,还在这里为了一个不拿自己当人的主子卖命!”
钱福闻言,不由变了脸色,孙寿更是露出一脸愤恨,狠瞪了倪瑞一眼。
阮云卿怕他们不肯上勾,忙又将事实一一摆了出来,“你们几人在倪瑞手下多年,官阶却还跟在太后宫中时一样,十年间倪瑞已从无品太监,升到了如今的六品常奉,而你们呢,这么多年还不过是个从八品侍监,只比杂役太监强上一点……”
阮云卿说到此处,不免露出几分惋惜,他长叹了一声,又往火堆里添了把柴,“云卿替几位管事不值,跟着这样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几位管事何时才能熬出头来?有他一日,只怕你们都得受他辖制,看他的脸色过日子,别说升官发财,就是有朝一日为倪瑞把命都豁出去了,也只怕他连个人情都不会领你们的。”
钱福和孙寿听了阮云卿一席话,方才那一腔替倪瑞报仇血恨的心思,早都散了个干净。
阮云卿一招反间计,正打在钱福等人的七寸上。倪瑞这人抠门小气,且蛮横霸道,他生怕钱福等人抢了他的功劳,爬到他的头顶上去,到时端华宫里的种种好处,就得跟他们几个人平分,因此这么多年来,倪瑞一直死死压着他们的官阶,不肯向司礼监奏报,提拔钱福等人。可怜钱福与倪瑞同年入宫,如今却还是个小小的执事太监,领着从八品的俸禄,每日在倪瑞跟前作小装乖,才能从他手里捞点肉渣子吃,那倪瑞吃得脑满肠肥,却还是死霸着宫里的肥差,不肯分一点好处,给他们几个兄弟。
钱福让阮云卿说得半晌无言,孙寿也耷拉了脑袋,垂首无语。其余几人向来都看他们二人的眼色行事,如今他俩不动,那五个自然也不会再找阮云卿的麻烦。
倪瑞心道不好,他捂着裆下,踉跄着站起身来,刚想开口劝钱福等人别中了阮云卿的奸计,不想墨竹眼疾手快,拉了绿槐,几步到了倪瑞跟前,一巴掌拍了下来,正打在倪瑞脸上,又把倪瑞打的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墨竹早气得不行,此时又怕倪瑞坏了阮云卿的事,就更是手下无情。她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一掌过去,紧跟着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把倪瑞打得招架不迭。
她到底是个女孩儿,手上没什么力气,倪瑞暴叫一声,抬手抵挡,几下就把墨竹制住。倪瑞反手一推,把墨竹推了个跟头,嘴里喝道:“小丫头片子,一边凉快去!”转身就要往阮云卿身边去。
这下可犯了众怒,墨竹深得人心,尤其是宫里的小宫女们,全都是墨竹一手带出来的,墨竹为人爽快,待人和善,对她们跟亲姐姐似的,在这冷漠宫城中,真是难得有这样一个人肯护着她们。
小宫女们见墨竹挨打,登时就不干了,一个穿绿的女子娇喝一声,招呼身边的姐妹道:“好大胆子,连墨竹姐姐也敢打,姑娘们,都跟我上,拿出你们看家的本事来,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她一马当先,扑上前来,就跟倪瑞厮打一处,其余女子见状,越发胆气足了,纷纷冲上前去,把个倪瑞围在当中,下手拧,指甲抠,拳头打,一时之间只闻莺声燕语,娇呼不断,倪瑞单拳难敌四手,再凶也架不住二十几个女子全跟他拼命,顾左顾不了右,刚推开右边那个,左边的又冲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