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此时正仰着头望向那道裂口,嘴中喃喃道:&ldo;怎么会……&rdo;
陆怀渊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发现她先前放出的那九十八道魂灵,不知何时已经即将被消耗殆尽,裂口之中还有些原本就在地府的恶灵正在试图逃窜,为薛墨瓷所使的那些残余下来的魂灵,正在拼尽所能拦住裂口处。
空一片深深的血色,浓厚得接近乌黑。薛墨瓷大概万万都没想到她什么都不要了,搭上无数平白无辜的人命,换来的是这种结果。
&ldo;阿婆,&rdo;她脸上划过一滴泪,&ldo;您……帮帮我啊……&rdo;
冬竹婆婆撑着身子站了起来:&ldo;傻丫头啊……&rdo;
沟通阴阳乃大忌,作为一个凡人,薛墨瓷做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死后少不了天罚。冬竹婆婆做了一辈子的魂偶,最清楚这些,她没有子女,就这么一个故人的徒弟,她眼睁睁看着她长大,又眼睁睁地看着她一步步走向万劫不复。她总想着阿瓷还年轻,有什么事情若是她非要去做,那报应让她这一条老命来担也没什么,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别说薛墨瓷赔不起这命,就算加上她项冬竹,也根本赔不上。
她叹了口气,道:&ldo;去。&rdo;
趴在船底的小魂偶们面面相觑,瑟瑟发抖,没有一个敢动的。
冬竹婆婆深呼一口气,语气更加强硬:&ldo;去!&rdo;
魂偶们没有办法,纷纷脱离了自己木质的身躯,化为游魂,向空中的裂缝处补去,小木人们没了灵魂在内,变为了普通的木人,纷纷从船底浮了上来,散乱在四周的水面上。
离了魂偶的游魂们痛苦异常,发出阵阵尖锐的哭嚎,却无法抵抗冬竹婆婆的命令,向空中飞去。
薛墨瓷捂着脸,无法抑制地发出凄厉的哭声。她问:&ldo;为什么?为什么就算这样,我都不能见到他一面?他的魂魄究竟在哪里?&rdo;
她整个人如同风中残烛,仿佛一阵微风就能将她吹熄。
冬竹婆婆看上去又苍老了不少,她叹了口气,沉默了半晌,道:&ldo;丫头,我有件事,一直瞒着你。&rdo;
&ldo;我这一辈子,只学会了如何制作魂偶,于是便做了一辈子的魂偶。我已经记不清自己曾经唤回了多少魂,如果连我都费尽心思也找不到的话,那多半是……魂飞魄散了。&rdo;
&ldo;我不敢告诉你,觉得你有个念想,总是好的,我怕我告诉了你,你连活下去的力气都没有了,这才一直瞒着你,可是事到如今,你我都逃不过一条死路,这些事情还是让你知道更好。&rdo;
&ldo;他,大概早就在当初护着你的时候,魂飞魄散了。&rdo;
第176章尾声(三)
薛墨瓷明显没想到这种可能,身形一僵,看起来就快要昏过去,她喃喃道:&ldo;魂飞魄散……怎么会……&rdo;
她脸上满是泪水,哭得一塌糊涂。
&ldo;我不信,阿婆,事到如今你让我怎么相信……&rdo;
&ldo;她说的有道理。&rdo;陆怀渊在一旁沉声道,&ldo;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同你有来往,罪不当诛,只消请他在宗门与你之间做一个选择就好,既然到了追杀你的这一步,想来矛盾已经激化到了就算是他退出宗门也无法解决的程度……或者他是将来的掌门继承人,对宗门十分重要,因此只有将你彻底歼灭才是最好的选择,既然如此,也不必留什么手了,他必然是知道这点,才会拼了命也要护着你。&rdo;
&ldo;我不知道……&rdo;薛墨瓷失魂落魄地跌坐了下来,&ldo;我不知道是这样……&rdo;
&ldo;如果是我,若真觉得所谓&lso;妖女&rso;难以割舍,那什么名声也好,出身门第也好,都可以不要了。如果叛出宗门可以换得与心爱之人一世的长相守,那这道不修也罢。&rdo;陆怀渊道,&ldo;他既然带着你逃了,你却仍被追杀,想必不是他不肯放弃宗门,而是宗门不肯放弃他……他始终瞒着你,不肯告诉你他的真名,大抵也是因为如此,因为他并不是什么寻常的小弟子,而是一位对于他那宗门十分重要的人。&rdo;
&ldo;别说了!&rdo;薛墨瓷捂住耳朵,不肯再听陆怀渊讲一句话,&ldo;不要再说了!&rdo;
她为了一件根本不可能有结果的事,为了一个再也不能见到的人,豁出去了一切,搭上了无数的人命,事到如今,一切已经无法挽回,她借猰貐之力,硬是撕破了阴阳之隔‐‐阴阳之间的裂缝会在猰貐剩下的力量完全消散之时自行愈合,可现在冥界之物正在试图趁机逃窜,即便有冬竹婆婆的援手,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沟通阴阳的阵法即便有猰貐之力的加持也需要提前布置,她虽提前在太湖周遭布下了防止外人打扰的禁制,却并不能持久。以她现在的状态,大概要不了多久,禁制就要自行破裂了。
如今太湖之上,只剩下他们几个人,老的老,弱的弱,昏迷的昏迷,几乎已经无力回天。等到禁制彻底破裂,幽冥之物进攻人间,而九州各地有能力收复他们的修道之人们,则正对此毫无察觉。
滔天大罪被她犯下,而她此时却束手无策。
&ldo;丫头……&rdo;冬竹婆婆跌跌撞撞来到她身边,蹲下扶着她,&ldo;魂偶们最多再撑一盏茶的时间,到时候……&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