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已过,秋风乍起。在这个夏秋交替的尴尬时节里,既无争奇斗艳的春花夏草,又无凌寒独放的霜菊雪梅。放眼望去,在季节的夹缝里卑微盛开着的,唯有那倔强的荼靡花。
它默默的生长着,如此不入流,却又如此执着。仿佛这世间的某些人,倔强的执拗于某种情感。虽入不得众人的眼,却至死不渝。
人云:“春风得意马蹄急”。现下虽不在春天,可朱棣心中欢喜,大有春风得意之感。一路归程,那萧瑟的秋景入了他的眼,非但丝毫没有伤感颓败之意,反倒觉的明媚胜似春光。
“人逢喜事精神爽”,且朱棣归心似箭,脚步也便轻快了许多。如此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往回赶,不过月余,众人马便回到了应天府。
“皇上驾到……”内监总管孙德全那洪亮的嗓音,在神武门门前炸然响起,淹没了车轮碾压地面发出的“咕噜噜”的声音。
迎驾的群臣,早已在宫门外敬候了多时。他们遥遥望见朱棣一行人马,便都赶忙恭谨的垂首跪下,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震天的呼喊声,随着孙德全的吆喝声响起,余音阵阵。
轻颦坐在马车里,闻声,她悄悄撩开了车上的纱帘。从细窄的缝隙里,她窥见了马车外,那浩浩荡荡跪了一地的文武群臣。
轻颦的目光掠过众人,最终落在那两扇大开着的、朱红色的宫门上。那宫门高高耸立着,隐隐透着令人战栗的威严。她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觉切肤之寒。
到了皇宫,轻颦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天子的威严。正是这种感受,再一次清晰的提醒了她的卑微与渺小。如此囚笼,她如何才能飞的出去啊!
“平身。”朱棣走至宫门前,旋身下马对文武众臣道。
“皇上。”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了轻颦耳中。轻颦坐在马车里,细细听着。
只听那人进谏道:“恕微臣直言,皇上此次出宫北巡,体察民情、军情,乃是勤政爱民之举。皇上贤明如此,当真是国家之福、百姓之福。”
他稍稍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道:“然微臣听闻,皇上此次归来,带回了两位女子……”他停下来,略有迟疑之意。
朱棣不应声。
只听那人又缓缓道:“且老臣听闻,其中一位,是毕录将军的妹妹。据传言,北平将军府里的千金,才貌双全,自不必论。而另一位……”他不敢再说下去,只意味深长的看着朱棣。
轻颦悄悄撩开帘子,偷眼向外望着。
“如何?”朱棣肃然而立,用犀利的目光盯着他,逼问道。
那位老臣抬眼看着朱棣,目光中虽有所畏惧,却依旧直言道:“微臣以为,皇上乃天下人之首,天子威严便是国家的威严。后宫之事,本为皇上的家事,微臣不敢妄加议论。可若因后宫嫔妃的出身,而连累皇上的清誉……”
他顿了顿,又偷偷抬眼看了看朱棣的神情,复又道:“圣上的荣辱,关系着国家荣辱,故而,微臣以为,圣上的清誉自然也关系着国政。”
朱棣沉下脸,打断他。厌烦道:“你想说什么便直说,不必跟朕拐弯抹角!”
“是。”那老臣恭谨答道:“微臣以为,来路不明、出身不清之人,不可轻易选入后宫。望皇上三思。”他说的义正词严、不卑不亢。
“哼!”朱棣闻言,便将袖子一甩,动了怒。他强压住了心中的怒火,负手问道:“你倒给朕说说看,何谓‘来路不明’?又何谓‘出身不清’?”
“这……”见朱棣动怒,那老臣不由面露难色,支吾道:“微臣不敢妄言。”
“哼!”朱棣龙颜大怒,喝道:“既不敢妄言,便无需在此大放厥词!”
众人见朱棣动怒,便都扑腾腾跪下,大喊道:“皇上息怒”。
朱棣怒气难平,又厉声对那老臣道:“她既是我大明的子民,又何来‘来路不明’之说?你定是受了谁的妖言蛊惑,才敢在此说了这许多浑话!”朱棣逼视着他,喝道:“说!你是受了谁的蛊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