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要是真被追究起来剑的来处,我可能就只好出卖秦金罂了。不是我不仗义,她的亲弟弟抢剑杀人,她不负责,还有谁能负责?
将一条条的都想清楚了,我早早来到茶座点了壶毛尖,一边喝一边等谢子崇。离正午还有一个时辰,我一壶茶还一次都没添过,耳听得楼梯响。
我抬起头,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意料之外的人徐徐进入视线。
赵玄罗,萧子岳,初生,以及一大堆我不熟悉的长辈与同辈。
我略略辨认了一下这些面孔,大多都是同行历练弟子的师父或师公。十二三个人,就这么浩浩荡荡,一致地保持着静默,出现在我面前。
只是,其中没有谢子崇。
我连连眨了七八次眼,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而是现实。梁监院这样着急,转眼就把人派了过来?我放下茶杯站起来,一句“赵师叔萧师兄”都还未叫出口,忽然,有人上前来,收走了我摆在桌面的剑匣子。
随之,又有人径直来摘下我随身的布兜,将它翻了个底朝天。我整个人都懵了,下意识看向只露出半个脸的初生,他却脸色苍白,紧咬着嘴唇,避开了我的目光。这唱的是哪出?
我的笔与符纸都被抖了一地,那摘我布兜的弟子还要将玉坠都扯下来。我抬了抬手想阻止,却只听得赵玄罗一声暴喝:“兰子训,你动一下试试!”
我手腕一抖,循声望向赵玄罗。
我这时候才意识到,赵玄罗双目赤红,面色憔悴,嗓音也喑哑得不成样子。莫非,谢子崇没将周云琴的事解释清楚,有了什么误会?我尽力镇定心神,也放缓了语速:“赵师叔,我做错什么了吗?谢师兄是怎么说的?”
我眼看着赵玄罗的柳眉,苦楚地剧烈抽动了一下。可她没有回答我,只是从萧子岳手中的剑匣里将“妲己”拿出,抽出剑身,细碎的金光流淌。
当然是“妲己”,货真价实的“妲己”。用得着这样确认吗?我几乎按捺不住了,萧子岳不嫌自己添乱,终于轻描淡写道:“师妹,你还是先跪下再说话吧。”
我当然不会跪,我为什么要跪:“是不是梁监院不信谢师兄的话?你们不要盯着我看,我自己回去说清楚就是了。”
终于,赵玄罗出声,打断了我:“子崇什么也没说。”
我的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没等我理解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子崇又是什么缘故不替我说话,萧子岳不咸不淡接话,解释道:“谢师弟一行人遇袭,只有一名弟子活着逃回昆吾山报信。”
——遇袭。
“那名弟子只剩一口气了,”萧子岳自顾自说下去,“只留下几句话就失去意识,图南殿没能将他救回来。顺带一提,他是我扶摇殿的人。”
我有了极其不好的预感,嗓音干涩:“他说了什么?”
“他说,暗算他们的,是绿眸紫衣的妖灵,”萧子岳回答,“还说见过你与那妖灵同行,以及,周云琴也死于你手。”
绿眸紫衣,是……阿遥?不可能。
阿遥一直与我在一起,不可能也没有理由抽身去暗算他们。
而且,谢子崇……!我捏紧了手心:“谢师兄他,难道……”
“还好,”萧子岳居然笑了笑,“我们紧急赶往燕埠,在山下发现了弟子们被残杀的尸体。谢师弟运气实在好,就他一个还剩着一口气,可惜到现在都昏迷不醒。”
我脸色微微缓过了些,但紧接着,萧子岳一锤定音:“所有的尸体,与谢师弟身上都显示,行凶的,正是师妹你那把‘妲己’。师妹,还有话说吗?”
我嗓音干涩:“周云琴的尸首也在吗?”
萧子岳颇为遗憾地歪了歪头:“十六名弟子,偏偏是她不知所踪。”
我心中“咯噔”一声。
秦六意,一定是秦六意。那两天中,“妲己”正是在他手上不说,抢走周云琴遗体的行为,也只有他有动机。我急得几乎忘记了自己的处境,上前一步:“得把周云琴抢回来!要是晚了一步,燕将军醒来……”
冷冷铿锵两声,两把利刃同时递到了我的颈前。
仿佛被冷水兜头浇下,我终于从身到心地,冷静了下来。
“……知道了,”我咬着嘴唇,沉沉道,“赵师叔,我跟你们回去。另外,我师父对此不知情,您应该是清楚的。”
两名扶摇殿弟子回剑入鞘,萧子岳看一眼赵玄罗,冲我遗憾地笑笑:“抱歉了师妹,兹事体大,我与赵师伯都说不上话。”
这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我说了会跟你们回昆吾宫,”我深吸一口气,“我也早说过,都不是我做的。也不会是你们所指的绿眸妖灵,信不信随你们,但字字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