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楚卿当即就想撕了船票自断后路,想了想,终究没有。
或许先去码头看看?万一真的能跑掉呢?
何楚卿举棋不定,关了水龙头,他一抬头,对上镜子里立在他身后一个人的眼睛,心脏差点没停跳。
他心里芜杂一片,连盛予其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如此这般惊吓,一轮接着一轮,赶鸭子上架似的,何楚卿再会装也不免有些头晕眼花。
这时候,说不清是哪里来的勇气,撑着他强行站直了。
何楚卿扣着水池边缘,转身对上盛予其的脸,沉声问:“干什么?”
盛予其咧着嘴笑,单手来回摩擦着下巴,好像也正在琢磨他,“远远的见你跑的慌乱,担心你一时着急,再出了什么事情,可就不好了。我来看你一眼。阿弟,你怎么了?脸色煞白的。”
远远地看见?这人真是个变态。分明从那天港口相见过后,他们就再也没明着打过照面。
何楚卿自知比不过盛予其的伎俩,更不想跟他争辩,扭头要走。
只听身后人又说:“只可惜,或早或晚,船还是被炸了。”
何楚卿定住,闭眼缓了缓心神。
当然不能让这傻逼知道自己要跑,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想方设法从盛予其眼皮底下逃离里斯本,等到明早十点。
看到盛予其,他那点“绝不上船”的勇气顿时消失殆尽了。
再次睁眼,他轻呵了一声,弯下门把手:“关我屁事。”
他出门,疾步穿过三楼的长廊,顺着楼梯疾行而下,一路上的力气全然用于稳住身型。
一步步踏过雍容的牡丹花样毛绒地毯,手中抚过雕梁画栋的红木把手,路长的有如凌迟一般让人痛苦,那大门仿佛近在眼前,一分一秒被无限拉长。
蓦然间,他听见很远的地方有人客套地叫了一声“顾先生”。
世上的顾先生有那么多个,但他还是忍不住寻声看了一眼。
顾还亭今天穿的是一件带着暗纹的西装,第一次有了点少爷的模样了。
回过神来,何楚卿亟亟奔向二楼的楼梯口,盛予其却如影随形,很快在他对面的三楼露了面。
他根本懒得理他,瞥去的那一眼仿佛看见他那腻人的笑。
就此时此刻来说,想摆脱盛予其,扭头就跑绝对不是最好的办法。
但管不了那么多了,他情愿被人拖出去打一顿,也不想在顾还亭眼前出半点洋相。
他急火攻心,一步一趔趄地拖着步子,横穿这穷奢极侈的厅堂。
如果真要细细论起来,他何楚卿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吗?
没有,他什么都没做,他不过是出点自以为是的风头,何至于此?
或许早晚就是逃不了的。从他当众揍了方砚于一顿,招惹了那个傻逼开始。不,或许从他一到玛港,出现在众人视线开始。不,不是,硬要说起来,难不成要追溯到他逃离码头帮派?
这是什么道理?如果他当时不跑,岂能有命活到今日?
迢迢大路,可惜不论他怎么绞尽脑汁,还是逃不了山穷水尽。
可他尚且还是小天地里的小孩子,还不懂贪嗔痴欲,所求不过分,就他能够到的罢了。
何楚卿每走一步,怒火就烧烫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