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杀了跂踵。
灰色的雾气随之消弭,最后一张符箓是知重女道君留给他的,大师姐的修为比他深厚得多,暂时保住岂无衣的命,不成问题。
但他的心口还在流血,这一口气提不上来,只能瘫坐在地上搂着岂无衣,动弹不得,天空逐渐降低,全压在他肩头,巨大的压力把他的筋骨都抽离,揉成了血肉模糊的一团。
除了疼,他什么都感觉不到,伤口疼,心也疼,脑袋更疼。
他只剩这最后一张符,不用来救岂无衣,他就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死,可救了他,就只能放跂踵再次从他手里逃脱,去传播瘟疫祸害下一个雁荡镇。
他不能。
所以他杀了跂踵。
跂踵一死,瘟疫就失去了控制,无法被治愈,但不会再次弥漫扩大。
那一瞬,他牺牲的是山脚下那些染病的村民。
他是为了救岂无衣一人,还是为了避免跂踵之祸殃及更广才这么做的呢?
他是两害相较取其轻,还是单纯的自私无能呢?
可无论如何,非亲非故,他又有什么资格牺牲这些无辜的病患?
众多而纷杂的问题像一根根尖利的钢针扎在他身上,生生把他扎成了刺猬,那天地间如此广袤而浩渺,唯有他,是那么小那么小的一团,背后无人,眼前无路。
唯一的倚仗,只有怀里没有再回暖的人。
“知……知逢……”
他浑身一震,手忙脚乱地回过了神,又紧了紧怀抱,几乎快要哭出来:“岂无衣!”
岂无衣满脸满身的血,还披着知逢沾满血污的白袍,眼前一片迷蒙,看不真切,却还能扯出一丝笑意来:“你……把越千山解了?”
“解了。”
“你不……不怕我再……”
知逢摇了摇头,垂首见他目光涣散,血污染了满脸,嘴边还溢着血沫,颤着手去擦掉,苦笑了一声,紧绷的肩膀忽然放松:“岂无衣……你真是块狗皮做的膏药,甩都甩不掉。”
他笑,在这种情况下依然不改吊儿郎当的模样:“行行行……我就贴你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