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沈郁的话,祁念之松开他去接了杯水,声音也冷淡了不少:“你以后不是想学中文?把我支那么远,而且还是个中文系弱势的学校,你到底怎么想的呢?”。
沈郁知道祁念之不开心了,走过去亲了亲对方,祁念之少有地不积极配合。沈郁抓住他空出来的手:“一辈子那么长,大学才四年,不能选到自己喜欢的学科会很遗憾吧。中文系哪都有啊,我不一定非要去B大的。如果你去了D大,我就选个离你近一点的地方呗”。
祁念之当然知道中文系是常设,但其他学校的中文系,能跟B大比吗?沈郁的成绩去B大完全没问题,现在是谁在拿谁的前途开玩笑?自己是想学建筑设计没错,D大适合自己也没错,但是错的是眼前这个人转不过弯的脑子。
祁念之承认,自己无非是想听沈郁说舍不得。想听沈郁说:“你去B市等我吧,B市那么多好学校,去什么D大啊,那么远”。如果沈郁能说这样的话,他一定会义无反顾地去B市。
祁念之苦笑道:“B市很多好学校也有建筑系,我也没必要非去最好的。我之前也研究过了,D市的好大学基本都是理工科比较强势,中文系完全不行。所以你是认真想过,才跟我这么说的吗?”。
沈郁犹豫了下,但还是慎重地点了点头。祁念之瞪大眼睛看着他,心想这没良心的居然还敢点头:“你该不是想实在不行,就用奥数比赛的保送,去D市的重点大学念理科吧?”。
听他这么说,沈郁嘴里一口水差点呛到自己:“这是什么奇思妙想?怎么可能,我一个文科生,压根不想再转成理科。不过奥数比赛还是会去的,第一该拿也还是要拿,保送可能就用不着了吧。再说了,我参加奥数,跟保送没关系”。
祁念之看着沈郁,在等对方进一步地解释。沈郁心想:也难怪对方疑惑,如果不想要保送,哪个文科生会去参加什么奥数比赛,而且还要浪费那么多时间集训。沈郁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觉得还是拿拼图举例比较好理解:“奥数对我来说跟拼图差不多,我比较享受那种被困在里面的专注感”。
祁念之闻言揉了揉对方柔软的头发,宠溺地说:“我们凶巴巴的学神怕不是个抖M?”。沈郁见他似乎已经不那么生气,肯跟自己开玩笑了,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
祁念之原本不纠结报志愿的问题,他一早就想好了,自己先去B市,等沈郁高考完过来和自己一起。但跟沈郁聊完之后,他不这么想了。隔天,祁念之拿着志愿单,一笔一划地填上了D大建筑学院的建筑设计专业,并且不服从调剂。像赌气似的,第二志愿和第三志愿统统空白。班主任因此劝了他好一阵子,让他好歹把志愿填满。毕竟D大的建筑相关专业过于热门,就算祁念之有个看上去胜券在握的成绩,出现意外也并不是不可能。但对方就是不听,活活把班主任气得嘴上长出了个火泡。最终除了D大,任何其他学校的名字和任何专业的名字都没出现在祁念之的志愿单上。
后来他回想起这件事,发现自己简直就是在自讨苦吃。那张志愿单仿佛就是为了告诉沈郁“行,你不是想让我去D大吗?你不是口口声声为了我好吗?正合我意,那就只报这一个学校,这一个专业,非它不上了”,这简直跟叛逆的孩子对付是家长一样的套路。祁念之也是事后很多年,才明白了沈郁的隐忍、包容和爱。他想,自己真是白虚长了对方一岁,当年竟然如此幼稚可笑。
实际上,在志愿单交上去的那一瞬间,祁念之就后悔了,他甚至隐隐开始期盼自己的第一志愿掉档。如果掉档了,自己就可以复读,可以跟沈郁一起考大学,可以理所当然地选择同一个城市。
一直以来,他都感觉自己虽然在沈郁身边,却不能走进他心里。这些情绪愈发让祁念之烦躁,尤其在填报志愿之后。也许对沈郁来说,自己终究是个他者,是个永远无法走入对方领地的他者。起初跟沈郁在一起,祁念之是很有幸福感的。那种幸福感来自于,沈郁对他跟对任何人都不一样。一个在外鲜少有情绪的少年,会对着自己笑,会发小脾气,会露出在别人面前绝对没有的表情。沈郁这种冷淡的人,一旦深情起来,的确无坚不摧,足以让自己弥足深陷。
如果说其他人都站在距离沈郁的心100米开外的地方,那魏琛和陈路这帮朋友就是50米,张扬是30米,而祁念之轻而易举地就走到了距离沈郁10米的位置。能到那个距离的,大约除了沈郁的父母,就只有祁念之了。但是接下来,从10米到对方心里的这段路,他走得举步维艰。因为沈郁自身非常抗拒任何人打破他最后的安全距离。彼时的祁念之站在沈郁的心门之外,经历了人生中最为重要的一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