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住住一窘,强道:“奴去契丹,和他有什么干系?”
吉贞道:“我听说你以前寻死,是被他救回来的。”
秦住住微微摇头,“殿下,奴只求报答澄城公主的恩情,别的再无所求了。”
吉贞见她坚决,也不再劝,道:“你回去吧,我会跟陛下提的。”
秦住住离去,吉贞默然在堂上坐了一会,只是不断想起澄城,心里难受至极,走来太后处,却不见了普贤奴,太后以目光安抚了她,说道:“我叫人将普贤奴送回宫里了。晁妃年轻,似乎不大爱和孩子亲近,哪里像个母亲?母子要时常一起待着,才好培养感情。”
理是这个理,吉贞虽然不快,也不好说什么,垂眸一看,见那只衔蝉奴在裙角上打转,吉贞怒从中来,冷斥道:“这畜生怎么也跟回来了?还不把它扔出去?”
太后忙道:“也是个可怜东西,油光水滑的,大概是哪个殷实人家走丢的爱宠,不是野猫,先养着,等它主人来找。”使个眼色,令宫婢将衔蝉奴从吉贞脚下抢救起来,紧紧抱住。
两人正在为这只猫争吵,有奴婢又走进来,称澄城公主的讣告已经送到宫中,皇帝交由了礼部去治丧,过两日棺椁也要回京了,吉贞和太后悲从中来,顾不得猫,各自换了素服,结伴往宫里去了。
吉贞见过皇帝,提及秦住住自愿和亲一事,皇帝庆幸不已,当即令人拟诏,封秦住住为公主,替嫁契丹。吉贞心事既了,瞬间又想起普贤奴来,走来晁妃宫里,见晁妃正和宫婢们嘻嘻哈哈跳索,她生得娇小面嫩,裙裾婆娑拂动,还像少女般天真烂漫。
“阿姐。”晁妃回首见到吉贞,踉跄站定,脸上有些慌乱。
吉贞笑一笑,“我来看看普贤奴。”
晁妃忙对宫婢道:”去把晋王抱回来给殿下看。”
吉贞见那宫婢忙不迭地往宫外走,眉头拧起,“他不在你宫里?”
晁妃盯着脚尖,嗫嚅道:“他大概不喜欢在宫里,哭个不停,新竹来把他抱走了。”
晁妃从来都胆怯,吉贞忍着没有发作,转身就往外走。新竹居所是皇帝寝殿外一间单独的耳室,皇帝看重她,因此新竹身边也有小宫婢服侍,吉贞猛然闯进来,新竹正和宫婢们拿着拨浪鼓逗晋王。
新竹满脸柔和的笑意,对着晋王一字一句教他:“叫,阿娘……”
晋王攀着新竹的胳膊站起来,努力够也够不着拨浪鼓,气得哇哇直叫,新竹发出一阵轻笑,又道,“乖宝贝,叫阿娘,就给你……”
话音未落,迎面来了一掌,新竹倒在地上,眼前一阵发花,定睛一看,晋王已经被吉贞抢在怀里,两名宫婢见她脸色不好,忙来施礼,新竹又气又怕,声音发抖道,“殿下。”
晋王一把抓住吉贞的发髻,蹬在她怀里要往头上爬,吉贞揽住他的小屁股,垂眸看向新竹,柔和的眼波瞬间凝结成冰,“你是谁的娘?”吉贞冷笑,“你一个奴婢,未嫁之身,知道尊卑和羞耻两个词怎么写吗?”
新竹无地自容,流着泪辩解道:“殿下恕罪,奴是无意的。”她咬着唇,眼眸定定地看向吉贞,“奴在晁贵妃那里也是这样教大王的,贵妃尚且没有说什么。”
吉贞被她一顶,气得气血翻腾,她发出一阵清冷的轻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痴心妄想,想借着这个孩子做皇后、太后了?”对眼前这个女人厌恶瞬间到了顶点,她唇间吐出鄙夷的一句,“贱婢,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碰他一根手指,我让你死。”
新竹双手按在冰凉的地砖上,颤声道:“奴再也不敢了。”感觉到吉贞的裙裾如飞雪流云,自眼前飘过,她缓缓抬头,皓齿将下唇咬得殷红滴血。
吉贞抱着晋王一口气走上宫道,偶有经过的宫婢内侍,都要停下来施礼,胆子大点的,还要挤眉弄眼逗幼儿发笑,晋王没见过这许多的生人,脑袋拨浪鼓似的转个不停,吉贞冰凉的脸贴着他柔嫩的脸颊,眼中热潮涌动,忽觉普贤奴两只软软的小手碰上了她的脸颊,她抬眸,普贤奴一双黑如琉璃的眼睛睁得圆滚滚,专心致志地和她对视片刻,“啊呜”,他在她脸颊上啃了一口,流了吉贞满脸的口水。
吉贞不禁微笑,用绫帕在他脸上轻轻擦拭。
晁妃的两名宫婢已经赶了来,远远站着,不敢上前来接。吉贞一步步走过去,将晋王交还给他们,淡淡道:“回去转告你们贵妃,她不耐烦,有的是人想抚养晋王,再不济还有太后和乳母,她只需说一声就是了。”
宫婢噤若寒蝉,只是点头道:“下次再不敢了。”
吉贞与太后回到行宫,日色已晚,娄焕之拖拖拉拉不肯回弘文馆去,待听说晋王留在了宫里,斯文清秀的年轻人大失所望,将千字文收起来,说道:“大王哪天回来,殿下切记切记要告知臣一声,臣好回来继续为大王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