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无聊了。”豪门世家出身的白瑾已经在此醉生梦死了三个月,突然生出些许厌倦。任冰冰不拦他,也不求他,只是回眸看了他一眼,将手中花茶轻轻吹了几口,递上笑道:“无聊了你随时可以走。”“可是有你在,我舍不得走。”白瑾望着她,眼中似乎情深无限。这个女人很聪明,她知道有些男人绝对不能求,总要留着三分空隙,才有更好的转弯余地。所以他喜欢任冰冰,不光是因为她的美貌和才华,还有她的聪明,若是不小心,就会连心都偷去,但他不能被偷。屋外传来喧哗的声音,白水晶串起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人闯了进来,他没说话,满屋子美人风华却被他掩尽,后面进来的另一个年轻人虽然衣裳华丽,却成了满屋中最不起眼的人。白瑾叹了口气,喝光了手中温茶,无奈地说:“小白,我觉得你易容的效果不大,而且闯入别人正在寻欢作乐的地方,似乎有些不妥。如果你喜欢这儿,就提前说声,我下次请你。”“少废话,”小白懒得和他客气,直接大大咧咧地往太师椅上一坐,“我是来找你有事的。”“有事?”白瑾笑了起来,对旁边的任冰冰说,“去将你们经验最丰富的姑娘叫来,这位大爷是雏儿,恐怕是来学习洞房花烛之道的。”“胡说八道!”小白气得脸色发青,差点跳起来。旁边肖没忍不住笑了起来,边笑边说,“待我晚点告诉小柳去,你为了她来这儿刻苦学习……哈哈!!”“你敢!”小白脸色开始发黑。任冰冰笑着站起告退,她知道白瑾不过是随便找个借口想和对方单独谈话。“不和你开玩笑了,有事快点说吧,”白瑾觉得再刺激小白下去,他就快挂了,不由摇头道,“哪有你这种男人,也老实过头了些吧?”“蝙蝠刘氓,你知道在哪儿吗?”小白开门见山,不与他啰嗦。“知道,”白瑾慢悠悠地说,“但我不说。”“他绑了我的师姐。”小白见他如此态度,有些生气。白瑾却不恼怒:“又不是绑了你老婆。”“绑了我老婆你现在就不是在坐着喝茶,而是给我刀架脖子抬出去了。”小白忍不住冷笑了下,“还是兄弟就告诉我刘氓在哪。”“你是兄弟,刘氓也是。”白瑾伸出他漂亮的手指,摇了摇,“不能为了兄弟出卖兄弟,更何况你已非昆门中人,你师姐自然也不是师姐了。”“白瑾,求你。”小白站起身,认真地看着他,“昆门有难,我不能不管。”“这个……”白瑾略略犹豫。小白趁热打铁道:“刘氓这次强虏我师姐,也不符合你平日怜香惜玉的作风吧?如果他没伤害师姐,我不会对他做什么的。”“也罢,”白瑾叹了口气,“我可以带你去找他,但是有条件。”“说。”“等见到刘氓后有必要我再说。”白瑾狡猾地笑了笑,“你答应吗?”“你一肚子坏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小白疑惑地皱眉道。“总之不会是伤害你们的。”白瑾保证。小白思前想后,最后咬牙回答:“好!走吧。”“别急,起码喝多两杯茶,听完任冰冰姑娘弹的琵琶再走啊。”“等什么!小柳还在外面等着我们呢!”小白和肖没使了个眼色,一块儿上前架着他就往外走去。远处琵琶声响起,似怨似泣,隔着沁心楼的水榭传入耳中,肖没不由低声问道:“你要不要去和任冰冰姑娘告别一声?”“不必了。”走出大门后的白瑾仿佛变了另一个人,扯开两人抓住他的手,脱落了围绕身上的脂粉气息。“这样不太好吧。”肖没看了眼琴声传来的方向,“你不是很喜欢她吗?”“喜欢?”白瑾突然笑了,斜望了他一眼,“此处女人怎有真心?你在开玩笑吧。”说完后他大步离开了沁心楼,再也没有回头。身后琴声猛然拔高,突然又静了下来,宛如一声叹息。惜缘无缘正在小柳他们与白瑾汇合,打点好包裹准备去通缉蝙蝠刘氓的时候,李惜缘到底在做什么呢?真相只有一个。隐蔽的山谷内,建着竹舍茅屋,泉水传过竹子做成的玲珑水车流过屋旁,进入种满荷花的池中,此时盛夏,荷花开得灿烂,中有锦鲤穿梭,一切布置得仿若仙境,足以显出此间主人的巧手与心思。时不时有小松鼠、白兔等动物从山上过来探头张望,却很快给一阵阵可怕的“狮子吼”惊走。“你他妈的给我滚!有多远滚多远!我这辈子都不要见到你这混蛋!”闻声而辨,显然是头母狮子,可是狮子凶猛,不畏死的勇士多得是,眼前就有一个。刘氓一手端着个白瓷碗,一手拿着个勺子轻轻翻滚吹着里面的药水说:“这是老子的家,爱滚不滚与你无关。”“那我滚!”李惜缘躺在床上,全身伤口给包扎得像个大粽子,一脸病容想努力地挣扎,可惜全身穴道被封,没有丝毫力气。“你是要自己乖乖张开嘴巴喝药,还是要我再捏着你鼻子灌下去?”刘氓吹凉了勺中的药,软硬不吃地笑着问。“我……”李惜缘想起昨日给他压着灌药的苦头,不由犹豫了起来,却又抹不下面子在此人前认输,只是将眉头皱了又皱。刘氓换了正经神色,将药碗轻轻递到她唇边,温柔地说:“喝吧,不喝你的伤好不了。”李惜缘盯着碗中药物许久,终于将它喝下。药的味道很苦,热度却恰到好处,喝入口中不冷也不烫,让她对刘氓的细心稍稍感激了一下。回头一想,对绑架自己的人感激?天大的笑话!突然发现自己起了怪异念头的李惜缘在心中摇头,急急将药水几口喝完,却不由呛了下,咳嗽了起来。刘氓立刻轻拍她的脊背,替她顺气。“呀呀,那么大个人怎么就像个小孩子似的,喝个药还能呛着。”刘氓秉着能把死人气活的嘴巴,专挑她软肋下刀子,“若下次再喝那么急,我就用嘴巴喂你。”李惜缘气得满脸通红,什么风度都不要了,见他伸手过来给自己擦唇边的药汁,立刻狠狠一口咬下,只想从这混蛋身上撕块肉下来吞肚子里。手被咬得很狠,沁出丝丝鲜血,刘氓看着她的动作,反而更高兴了,他将另一只手伸了过去,捏住了李惜缘的鼻子,然后以逸待劳地等着,直到她无法呼吸,肺中空气渐渐减少,终于不甘心地放开嘴巴。“我以为你一直都很聪明,”刘氓舔了舔手上的伤口,将它放在唇边,就好像轻轻吻上了她的唇,“不对,你只是看起来聪明,其实蠢得很。”“是的,我很蠢……”李惜缘侧过身,再没有说下半句。“你最蠢的事,大概就是当年对我没迅速下狠手。”刘氓轻佻地笑了起来,笑容中掩不去眼中的落寞,“而我不会放过你。”“昆门……放了我,让我回去,”李惜缘停顿了许久,终于轻轻地说,“求求你,昆门有危险……”“你……你哭了?”还准备嘲笑下去的刘氓突然止了笑容,他看见晶莹的泪水从李惜缘眼中渐渐滑落枕头,于是急忙去旁边的柜子中翻出条手帕,给她擦了起来。可是……为什么女人的泪水可以那么多?怎么擦也擦不完?出江湖以来对什么都抱着无所谓态度的他,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做什么。他做什么其实都无所谓,因为此刻的李惜缘的眼里已没有任何刘氓的身影,她的脑中只有何默然的身影不停飞速盘旋,搅得自己整个人都快碎了。回忆不断涌来,仿佛将人吞没。那是二十一年前的夏日,年方五岁的李惜缘失去唯一的父亲,被迫流落街头,小小年纪无以过活,正在犹豫是选择跟乞丐老大扒窃还是投靠青楼混口饭时,遇上了何默然。他穿着白色的长袍配着长剑,笑容温润如玉,举手投足比戏里的贵公子还要优雅几分,引得旁边姑娘纷纷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