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黎九如问。完全失去理智的黎翡,比再多的怪物都可怕。她能将这些灾祸摆平,就能制造出比这还大、还惨烈的祸事。“你……”无念的声音停住了。下一瞬间,眼前的一切场景都倏地退去,金光消散,谢知寒的眼前仍旧是一片漆黑。他摸了摸系着绸带的双眼,还没从那个痛到令人神经过敏的场景里完全恢复。而且比起身体上感觉到的疼痛来说,那种精神上的煎熬更可怕。一旁的妙真合上光阴书,摸着小光头纳闷地道:“只能想得起这些吗?不对啊。”他站起身,绕着谢知寒走了一圈儿,琢磨了半晌:“这我可怎么跟女施主交差,谢道长,要不你再想想?”谢知寒吐出一口气,道:“我只是想知道前世的记忆,不想把元神都毁在上面。”“也是哈,这可是光阴书……给你用多了会变傻子。”妙真讪讪地道,放弃了再来一次的想法,转移话题道,“也不知道菩萨那边怎么样了……”……黎翡喝了辛苦离开无妄殿后,黎翡取下了锁着他的链子,但却没有将另一端的细链拿下来。在谢道长层层叠叠的、严丝合缝的道袍之下,他修长的脖颈上还残留着牵扯时留下的伤,那种微妙的淤痕和细细的链条烙在了他的颈项上。黎翡望着他时,脑海中忽然突兀地想到了这一点。她的尾巴在地上转了转,然后恢复了安静。在场没有魔族,所以也没有第二个人发现这点细微的肢体语言。妙真将谢知寒带回来后,先跑到慧殊菩萨身畔耳语一番,然后老老实实地低头准备挨训,没想到菩萨只是笑着摇了摇头,跟黎翡道:“果然如此。”这位魔族之主也并不意外,掀了掀眼皮,说:“过来。”这是对谢知寒说的。他是蓬莱道子,仙门正宗,日后执掌蓬莱的希望,按理来说,面对她仿佛对宠物的呼唤,他应该冷若冰霜、誓死不从。但誓死不从是愚昧之举,谢知寒并不畏死,却知道轻贱自己的性命对天下战事毫无益处。在慧殊菩萨意味不明的目光下,谢知寒走到了她身边。他在黎翡手边站定,保持了一个十分尊重的距离。黎翡却不高兴地晃了晃尾巴,伏在地面上的粗长骨尾嗖地扬起来,箍着这截瘦削的腰猛地勾了过来,一下子拉到黎翡怀里。谢道长猝不及防,下意识地扯了一下卡在腰侧的尾巴,却被这条骨尾凶狠地缠住了手,动弹不得。他轻轻地吸了口气。在烂柯寺慧殊菩萨和妙真的面前,这几乎让他的羞耻心无法自控地燃烧起来。黎翡的手抚摸着他的后颈,两人贴得太近了……他的道体对魔族有一种类似于小甜点的吸引力,有一种冰冰凉凉的舒适。黎翡捧起他的脸,语气是难得一见的柔婉和缠绵:“你想起我了吗?”谢知寒避开她气息扫荡的地方,他的唇被对方的手指触摸到,像是无意的。但这马上打乱了他的思路。他矜持且自重,不愿意跟异性产生这样的接触,这样的抚摸感让谢知寒脑海空白了一瞬,道:“黎九如……”黎翡那只鲜红的眼睛瞳孔缩了缩,像是猫一样化为竖瞳,然后又缓慢地放松下来,她哼笑了一声:“看来是记得一些了。”“昨日之日不可留。”谢知寒道,“就算我全部想起来,又有什么意义?”黎翡歪了下头,她成熟而美丽,相貌有一股很凌厉的攻击性,让人会被她锋锐野性的艳丽刺伤。但这样思考时的小动作,居然还挺可爱的。她说:“会让我折磨你的时候更有乐趣。”……觉得她可爱的人应该是脑子进了一吨水吧。谢知寒控制住理智,心平气和地与她讲条件:“你只想让我作为你的玩物而存在,那怎么肯定我会让你如愿呢?”“说得也是。”黎翡继续琢磨着思考起来,“你这个修为,要是一心求死,我实在不想时时费心来拦着你。但我是魔头,魔头是不跟正道人士讲道理、谈条件的。”谢知寒半生君子,跟人讲道理惯了,对这种坦荡又粗暴的发言居然愣了愣,便听黎九如带着一丝笑意地继续道:“我只告诉你,如果你死在我面前,我不仅有办法炼制你的神魂,还会把你的师兄弟、同门后辈,一个个地抓过来,在你面前千刀万剐,折磨致死。我会让这世上成千上万的人因为我的暴怒而死,这都是你的错。”
隔着一层柔软的绸缎,他的眼珠颤动了一下。黎翡摸了摸他的眼睛,满意地笑了笑,问他:“你说我做得出来吗?”谢知寒:“……黎姑娘……”“哦,谈条件时就是黎九如,讲不通才叫黎姑娘。”她的手指移过去,抚摸他的耳垂,“怎么脸红了,我太热了么。”魔族对正常人来说都像个小火炉,何况太阴之体。谢知寒逼迫自己克制住后退的动作,道:“黎姑娘,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没有。”她说。谢知寒一时哽住。黎翡道:“乖乖配合我,还有……活久一点,到我玩腻为止。辛苦你了,无念。”谢知寒唇瓣微动,似乎是想对这个身份进行反驳,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沉默和不回应也算是一种反抗,不过黎翡并不介意。两人的谈话以谢知寒的回避结束,此时,一旁的慧殊才轻咳几声,开口道:“清净之地,怎么能说杀生的事。”“你可真是烦死了。”黎翡道,“说吧,到底想跟我交换什么。”“阿弥陀佛。”慧殊见她态度坦然,也便直言不讳,“光阴书追溯回了你想要的一部分前世记忆,而过往正道诸派抢夺十三魔域的时候,烂柯寺也不曾参与。请九如施主让战祸避开我等佛门净土。”“好说。”黎翡翻了翻自己陈旧的记忆,“想要退出争夺,没关系,但要是不联手对付我,其他的门派不会孤立你们吗?”“当初的同盟早就四分五裂。”慧殊轻轻地叹了口气,“剑尊死后,仙门正宗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主导者。蓬莱派虽然受到剑尊遗惠,但……”他的视线转移到谢知寒身上。“蓬莱祖师亡故,道子又被掳走。如今情势危急,对你已有示好之举,何况其他?而且,很多人其实没有把握对付一位半步造化的魔修。”“看来很多人都不知道我的往事啊。”黎翡靠在椅子上,很无所谓地道,“人家是救世的圣女呢,他们生早一点,说不准要送‘普渡众生’的旗帜给我。我不会胡乱搞破坏的。”慧殊看了看她,指了指脑子:“发作过吗?”“还没有。”黎翡道,“你不能因为我精神不正常就否定我对天下苍生的贡献吧。我可是大好人、爱好和平来着。”“那倒不是。”慧殊连忙否认,“我是想说,也有很多人知道你疯,却不知道你疯起来是什么样的,所以他们还抱着能和你和平共处的心思,苟延残喘,不愿完全开战。”“包括你吗?”黎翡笑了笑。慧殊思考片刻,点头道:“贫僧也没有看过那一幕。所以一旦你发作,我会闭合进入烂柯寺的入口……能够随时封闭烂柯寺,才是我不愿沾染战事的原因。”“想的倒不少。”黎翡感叹道,“我损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