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要说日子过的有什么缺憾,倒也真有一个。他这一身武功没人传了。梁旬刚出生的时候梁鸿义高兴了一阵,做好了要将这孩子好好培养的打算,谁知后面有这样的变故,只能不了了之,如今这心思虽然暂时被放到了一边,但也还没有全歇了。日后那一天有机会,梁鸿义是打算随时抓住的。时间转而到了正月底,如玉膏的买卖是不用开口招呼的了,来的人多半都认识那小瓷盒。桃仁油初次见世,开口解释两句是难免的。“抹在嘴上,做润唇之用,两文钱,若是起皮不多,约莫能用个把月。”两文钱算不上贵,许多来买如玉膏的知道好用,也有人愿意一起带回去试试。就算不好用那也不过是两碗豆花的钱不是,不痛不痒的。“这闻着甜丝丝的。”有人买了当场就在摊位前拆开来闻闻,觉得新奇。“药粉有些微微泛苦,”林羡解释,“我在里头加了一点糖,缓缓那苦意,毕竟是要放在嘴上的,吃进口中要甜蜜蜜的才好。”原来的方子里用的是蜂蜜,只是蜂蜜平常难以取得,普通百姓家里都是百闻不得一见的东西,只好换了。“也是,娘子有心了。”买的人也觉得好,玩笑道,“那我得防备着不给家里的顽劣小儿当成糕点吃了。”来来往往有各色的人。各人各相,有觉得合心意的那自然也有进行的不那么顺畅的买卖。“拢共就这么一点儿东西,放个屁都比这个重,八文钱一盒?”灰衣男子一脸精明相,手捏着小瓷盒,嘴里嫌着,手上却不肯松。“卖这个价格是因为物有所值。”林羡淡声解释,然后道,“您若是觉得不值当,可以不买。”小胡子在一边也刻意打趣,“您一个屁还真挺重的。”林靖则目光眈眈的看着他,谨防着他有冲撞的举动。灰衣男子有些恼,一把将小瓷盒放回篮子里,扬声道,“哪里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待客的,”后顿了顿,斜眼施舍般的说,“这若是四文钱一盒,我就买一盒走。”林靖捧着自己的书,不耐烦的看了他一眼,干干脆脆道,“不卖!”林羡也知道这买卖没意思,于是在林靖身边坐下,与他看一本书,不再招呼那人。“就你们这样的,卖到下月也卖不出去,又不入流的。”灰衣男子恼怒也没法子,切齿两句后拂袖而去。林羡看了他的背影一眼,低头复看起书来。卖不出去?这个林羡是不担心的,但是入流不入流,这的确是一个要考量仔细的事情。在街上做买卖本就风里来雨里去,且多风险又不稳定,赚的钱也有限。更何况这项买卖,林羡是有心做大成支撑家里的花销的。她想到牛掌柜年前提过的事情,家里租出去的铺子不能卖,按照行情也该涨租金,林羡打算如果牛掌柜到时候还咬紧不松懈,那就再另作他法。即便不租给他,也不卖不降租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生意做不大,少两个月的租金,反正是自己家的铺子,这一点林羡不怕。算算时间也就是这几天,牛掌柜该派人上门交租了。自打梁旬和梁鸿义提过林靖,他心中也偶有想到,今天再见着林靖,便也就多看了几眼。从他一路拎着东西和林羡过来摆摊,到每来一个客人他便紧盯着,一副随时要出手的模样,以及这会儿,耐心非常的和林羡讲解昨天书院里先生上课的内容。似乎是和旬儿同岁的,梁鸿义琢磨着,看上去比较同龄人瘦小了点,但好在手脚都长,能预见以后身形不会小。另外林靖的气息平稳,手脚灵活也都是好处。更难得的是小小一个也能沉得下心性,专注行事,一样样细说起来都是习武的好料子。至于一个人能将四个孩子打趴,给书呆看了要说粗鲁不上台面,然而梁鸿义却合心意的很。他的手不自觉的在刀柄上摩挲两下,若有所思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约莫到了晌午的功夫,东街角处转出一个妙龄小丫头。手里挎着个竹制小篮子,衣着朴素,一路低着头往前走,对路人间或投掷过来的目光似乎有些不自在,直到最后停在了林羡的摊子前头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这个是那什么如玉膏吧?”她开口说话细声细气,等说完看向林羡才惊喜的抬高了一些声音说,“哎呀,阿羡,没想到原来是你。”林羡也循声望去,有一会儿才从她的眉眼里依稀认出来,不太肯定的叫了一声,“阿茹姐姐?”被她称作阿茹的小丫头点点头,笑道,“是我,”然后目光上上下下的在林羡的身上扫视一番,感叹,“几年不见,你都这么大了。”阿茹小时候住在林家不远,比林羡大六岁,约莫林羡这么大的时候,父亲再娶,她便给后母以养不起做借口拿去买了。好在人牙子还念着这是镇上长大的孩子,没将人卖远了,将阿茹送去镇上一个大户人家做活,如今过的还算不错。“没想到是你,”阿茹平日里呆在府上多,不愿意多往曾经的家里那边去,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听说过那边的消息。然而这会儿也不用开口问,只看看林羡的模样就知道她过的并不好。“我们府上一个小丫头买了你这儿的如玉膏回去用,说很好用的,我就来买试试,顺便帮另外几个今天没假的带几盒回去。”阿茹说明道。林羡低垂着眼帘,脸上带着笑,照着阿茹说的数量帮她装进竹篮里。她与阿茹不生不熟,算没什么攀扯的识罢了。阿茹目光挪到林靖身上,想了想,没从记忆里找出林家还有林靖这样一个人,忍不住问起来,“这个是?”“这个是我弟弟,”林羡道,后轻轻扶着林靖的肩膀让他叫人,“阿靖,叫姐姐。”林靖拿着书本,虽然不是很热络,但还算乖巧,顺着林羡的话叫了声姐姐,后又低下头去读起书来。阿茹见他粉雕玉琢,心里挺喜欢,目光往下一看,两姐弟坐在小马扎上,林靖的鞋子边缘老旧有些发毛,家里光景的确不怎么好。她犹豫一会儿,止住要走的脚步,绕到摊子后面低声和林羡说话。“阿羡,本来这次我还要给家里夫人多带一盒回去,只后来说她用这里的不放心,这话兴许说的含糊了,我也难得出来,能见着你就想和你说一说,这东西还是放到铺子里卖的好,另外,”阿茹将声音压得更低,“你这个脂膏滋润是好,但是其他用处不大,若是能做出将黑皮变白的,那实在是不知道多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