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羡心中一喜,拿出荷包上前数出六个铜板递给帮着说话的捕快道,“谢谢官爷,城西的酒铺里面出的酒很好,两文钱一大碗。”两文钱不多,本来连看都不够看,然而她话说的圆,两个捕快心里也舒坦,对她点点头,“明天要不要接着摆摊,晚上就要说一声,明天位置只会更少。”这话算是提点,林羡连忙点头,又是谢过,后才拉着林靖快步往家去了。一来一回用篮子将近百个小竹筒拿过来,恰好差不多是早市最热闹的时候。☆、早市上的吆喝声一阵响过一阵,偶尔穿插进一两声都像是在比较谁的嗓门高。林羡这便稍微有些比不过了,尽管她不怕羞怯的放声喊了,可嗓门大小摆在那里,只偶尔引起一两个人侧目。脂膏?脂膏对于寻常百姓来说,一来不好用,二来浪费钱。另对家里有些存银又肯花钱的,这早市上面一个小姑娘卖的东西则显得不那么让人信得过。约莫站了小半个时辰,才有一对母女挎着篮子到林羡隔壁的摊子上买铁匠铺子里搬出来的铁器,那小姑娘约莫五六岁,满脸好奇的将脑袋转来转去到处巡看。等目光落到林羡面前的篮子里,因为没能马上判断出她在卖什么而显露出一点儿疑惑。“娘,这个是什么?”她扯扯自己母亲的衣袖,期盼她能知道。妇人草草的看林羡这边一眼,敷衍着依旧将心神专注在铁器摊子上讨价还价,“我不知道,你别闹,一会儿还要赶牛车回村里,花儿娘还等着呢。”小姑娘有些泄气,滴溜溜的眼睛转着,心不甘情不愿的不说话了。林羡拿起一只小竹筒递给她,笑道,“喏,给你。”那小姑娘瞧着晃到自己眼皮子低下的东西,先是疑惑,后立刻闪现出惊喜的神色,“给我的?”她一边应着一边忙不迭的伸手去接,还很有礼貌的道了谢,“谢谢姐姐。”此时那妇人终于与铁器摊子上的人谈好价格,很肉痛的从荷包里掏钱的当口,低头看见自己女儿手上拿着一个不知哪儿来的东西,忙问道,“你这东西哪里来的?”她头一个想到的是自己女儿顺手从哪个人的摊子上顺来的,神色立刻严肃起来。小姑娘给自己母亲的样子吓着,干净撇清楚与自己的关系,指着林羡道,“是这个姐姐给我的!”妇人顺着她手指看向林羡,这才注意到这样边角的地方还站着两个孩子,他们面前放着的竹篮子里果然全都是自己女儿手上拿着的这类小竹筒。“是我送给小妹妹的,”林羡解释道,“是抹脸抹手的脂膏,家里做出来多了又存不住,所以拿出来送了。”白送的东西没人不喜欢,妇人再见林羡与林靖的衣着整齐面庞白净,心里的疑虑更跟着打消了六分。目光跟着落到了林羡的脸上,面颊白皙粉嫩,这大冬天的也不见丝毫皲裂与发红,瞧着很细致妥贴。“好用?”妇人收起了着急的心思,将自己女儿手上的竹筒取过来抽出上面的竹片,探手进去抹了一点在自己手背,脂膏细致,转瞬就化开,带着淡淡的药味将原本有些干燥的手背润泽开。她刚才问出口的话几乎是立刻得到了自证。妇人眼睛一亮,视线再度落到林羡面前的篮子上,有些犹豫但又忍不住的问,“这个,可以多拿一点吗?”小竹筒里没有多少分量,也不知道能用几天。她家里除了这个小女儿,还有一个没出嫁的大女儿呢,正月里就要成婚,一张脸却因着冬日天气干燥失了水润,让人着急的很。“一竹筒恰好是手脸三天的分量,”林羡摇摇头,“拢共就这么些,还要分给别人的。”妇人有些失望,“那好吧,”她拉着小姑娘对林羡又道了谢,转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林羡眼见着她走到不远处同一个中年男子说了两句话,中间还往自己这边看,她也只装作没有看到。这时候连吆喝声也干脆歇了,弯腰从篮子里拿出一只水袋,拧开问林靖,“要不要喝水?”林靖点头,抬手扶住林羡的手,就着她倾倒的动作咕咕的灌了两口,后余光里跟着瞥见了一个中年男人快步走来。“小娘子,我听说你这个东西是不要钱白送的,我能否要一个?”中年男子问,说话很客气。林羡应了一声,收起水袋来让林靖取出一个小竹筒给那中年男子,又状似无意的提起,“下回再出来就是廿九了,没几次的。”中年男子得了一个,脸上露出笑容来,将这话记住,然后道谢走了。林羡的目光跟过去,见中年男子最后在街角与刚才那个妇人会和,两人举止亲密,想来是夫妻。开了这两桩,这里有白送的脂膏的消息便像是自己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陆陆续续有人找过来问,走两个回来四个,前头吆喝了小半个时辰没有一点儿用的,这会儿竟不过三刻钟的光景就送出了大半。连着两个捕快也跟着好奇起来,那皮肤黑些的捕快走过来,探头问林羡,“你这送的是些什么东西?”“是抹脸的脂膏,”林羡语气轻快,弯腰从篮子里取了两个出来递给他,“手上冻裂可以涂抹。”黑皮没客气,接到手里看了看又放到鼻子前面闻了闻,转身回到原地。这个时候还有过来租摊位的,给他们不太耐烦的赶到了一边只能焦急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这大冷天生生急的脑门子上的汗珠子都要掉下来了。林羡见状开口道,“这位大叔,我这位置马上要空出来,你若要,我一文钱转给你?”男子闻言惊喜连连,“当真?”这摊位虽然偏了些,但好过没有,更不说一文钱实在不贵。两个捕快看了林羡一眼,没说话,由得她去了。“只要我将手上的东西都送出去了,这摊位就给你了。”林羡道。男子连忙站直了,拍拍胸脯开口揽下活计,“白送?这还不简单,我去帮你到前面吆喝几声,准保都来了。”他说着快步走到前面,扯开嗓门喊,“白送了,白送了!天上掉馅儿饼了!”来往路人听了这话,还有以为他犯了疯病的,半真半假的骂,“说什么瞎话?”男子瞪大眼睛指了指街尾的林羡,“就在那儿白送的,我又不骗人。”众人顺着看过去,就见一个面目清丽的小娘子与一个面似染玉的小男孩儿,也不像是骗人的。这么一来不少人都走过来,听说果真白给,谁不要?转就将剩下的几十个都送走了。林羡不忘记告诉他们,“一共几送两回,下一回在廿九那天,到时候没竹筒,今天拿了竹筒的那天就别忘记带过来装。”时间上是算好的,今天是廿五,到了廿九恰好是第四天,廿八那些脂膏就差不多用光的。若是廿九来的人多,就说明这脂膏好用也有人愿意用,若是廿九没来多少人,林羡也觉得不吃亏,反正弄清楚了东西好不好不是?她收拾好带来的东西,如约收了那男子一文钱,带着林靖去不远处的包子铺里买了两个肉包,一人一个当做了午饭前垫肚子的吃食。时间转过两天,还没等廿八,就有人找过来了。找来的是林靖玩伴中的一个,那天差点儿给他用菜刀劈了的郑鹏云的娘,郑钱氏。她用了两天郑鹏云带回来的脂膏,一张脸光洁发白,将那外出做工三天回来的当家人吓了一跳,直以为自己是走错了门,后便觉得郑钱氏偷偷去哪儿换了皮。不然怎么几天功夫像是年轻了五岁?这一下连抱媳妇儿都有劲儿不少,老夫老妻硬生生的弄出了点新婚夫妇的派头。夜里滋润了,郑钱氏走路都生风,整个人笑的止不住。本来以为是林羡用来讨好邻里的,出去一问却发现不是人人家里都有的。只有几个和林靖玩的还近的都拿了。一群小媳妇儿再往深了问,发现自家男人的反应竟都差不多,一时笑作一团。再互相看看对方的脸,那可比家里不太清楚的镜子看的明晰多了,可不是活脱脱年轻了四五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