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珠,昔日我们是娇养于闺阁之中的塔拉温珠子,我们争名斗气,都是无碍的。如今后宫之中虽是昔日姐妹却名位已定,我为后,你为妃,你要牢记自己的身份,若有越礼不轨之处,莫怪本宫无情。”赫舍里冷飒飒的话里带着警告的味道。
东珠侧首一笑:“皇后是主子,东珠是奴婢,自当以皇后马首是瞻,请皇后放心。”
她顽笑般的神情让赫舍里极为不满:“你到底明不明白?非要我说出来吗?”
东珠收敛了笑容:“是为了那个菊花枕头吗?”
赫舍里面色阴沉:“是。我素来知道你的心计,你就爱把心思用在这上面,取宠老祖宗,引皇上注意,一个菊花枕便夺去了所有人的关注,你置我于何地?”
东珠深深吸了口气,眉头微蹙:“想不到当了皇后,你还是这样的脾气,从小到大我的无心之举总会让你大发雷霆。好,我去找老祖宗把枕头要回来,我自己枕行了吧。”
东珠转身就走,赫舍里伸手去拉,这手刚刚抓到东珠的衣服便突然哎哟一声摔了下去。东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亭下候着的宫女们就齐刷刷地拥了上来,被宫女搀扶起来的赫舍里立即说道:“不关昭妃的事,是本宫自己不小心,你们都把嘴封严了,今儿的事一个字不许往外露。”
“是!”跟在皇后身边的宫女立即去传软轿,看着有些愣神儿的东珠,赫舍里神情关切地说道,“好了,你不必自责了,都说了是我自己不小心摔的了。这里风大,别跟这儿站着了,你回吧。”
看着宫女们狐疑的目光,东珠便恍然懂了,这是苦肉计吗?
赫舍里实在是太谨慎,太草木皆兵了,自己不过是一句顽笑话,她真以为自己会去找太皇太后要枕头吗?这不真成了小孩子打架斗气了吗?东珠其实只不过是想吓吓她,再借故离开。而她竟然如临大敌,并以这样的急智来为自己解围,又无形中给东珠设了一个套。
看来,她的确比自己更适合宫廷生活。
东珠自嘲地笑了笑,行了跪安礼,便告退了。
春茵跟在东珠的后面,小声喃喃着:“旁人没看清也就算了,奴婢可是看得清清的,明明是皇后自己摔下去的,还这样扮好人,什么意思!”
东珠没有说话,径直朝承乾宫走去。
这座宫殿为两进院落,正门南向为承乾门,前院正殿面阔五间,殿前是宽敞的月台,东西各有三间配殿。后院布局与前院相同也是正殿五间东西配殿三间,只是院落进深更长并种有古柏藤萝,在西南角还有井亭一座依墙而建玲珑雅致的亭子。
站在承乾宫前院正殿外,东珠抬起头凝望着正中那块匾额,那上面是先帝顺治亲笔题写的“贞顺明德”四个字。
这是她第二次认认真真地凝望这块匾额,第一次是初六进宫那天,自己被苏嬷嬷领到这儿时,那天盯着这块匾额,东珠也愣了好半天的神儿。
“贞顺明德”这是顺治给乌云珠的评价吗?
他爱她,也许正是因为她所表现出来的智慧、柔顺、谨肃与贞静这些优秀的品德。
而她一代绝世红颜过早凋谢,怕是也因为这些。
背负着这四个字,她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也许她从没有机会毫无顾忌地展现真实的自我。
从费扬古口中,东珠知道未出阁之前的乌云珠,也是一个爱说爱笑,爱穿男装缠着阿玛和兄弟骑射狩猎,喜欢上街四处闲逛的爽快女子。
即使是阴差阳错被指婚给博果尔,在襄亲王府里做福晋的她也是一个杀伐有度、开朗明丽的女子。
一切的改变,都从进宫那一刻开始。
背负着“妖妃祸水”骂名,宫中四年,她经历了荣宠、离怨、丧子、丧父的大喜大悲,禁宫磨平了她的睿智与性情,夺走了她的笑容与爽直,封闭了心的人如同枯木一般,仅仅四年,她病到药石无医。
泪水悄然滑落。
“主子!”春茵立即递上帕子,东珠却没有去接,任泪水洒在风中,滴落而下平白污了那烟水蓝色的衣裳。
第八章熠熠珠辉夺人目
十月初六,康熙携宗室子弟及朝廷四品以上官员至南苑校射行围。这是康熙自登基以来的首次行围,朝廷上下皆颇为隆重。
不仅行宫内外修葺一新,就连草场正中所设的龙帐也气派非常。
首日行猎开始之际,文武官员皆在龙帐外等候。一身戎装的当朝辅臣鳌拜与遏必隆并肩而立,也立于校场之中,较场内早已旌旗飘扬,锣鼓震天。
“老东西,你说皇上小主子这是要干什么?京里多少大事缠身,却突然下旨要来秋围,往年也没这个先例,这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鳌拜捅了捅身旁的遏必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