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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第1页)

把人完完全全地圈在身下,被误会的董盛并没有解释的想法,将错就错地卸下力气,与人彻彻底底地肌肤相贴。肉与肉的触碰太过亲密,可他们早已习惯这种不存在距离的距离,“说说,”一捧冷水的作用现在才发挥,静下心来的凌楠没再试图挣扎,“到底怎么了?”他习惯了这个人的温柔体贴,像最温暖安全带子宫,所以他选择回答,“……没什么,我做噩梦了。”或许是脐带已被剪断的子宫,在伪装的避风港中使人走向窒息的深渊。隐瞒并非有意,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说起。那是一件并不值得光荣和吹嘘的过去,不是酒桌上能翻来覆去与人咋舌回味的曾经,那是屈辱,也是烙印,他用淡化的疤痕覆盖,不愿给任何人治愈的机会。比起隔阂,他更害怕分离。凌楠腾出了一段消化时间,明面上是给董盛的,可当董盛的鼻尖在他后颈上磨蹭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放松下了的四肢有多酸麻。他开始回应,在偶然间的唇瓣相贴中吞回那一口长叹的气。“撒谎。”董盛在一片和谐的气氛中拆穿他,用情人呢喃的语调,低沉且缠绵,在离开的时候给予一个甜甜腻腻的吻。凌楠下意识的追寻,可董盛看起来并不想再听解释,他翻出裤子往上套,在凌楠纠结放空的时间段里穿戴整齐。从他的角度刚好能看见董盛抬手间露出的那一截精瘦的腰腹,再远一点就是烂泥一样摊在卫生间的外套。他实在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负面情绪占据了他大脑中用于思考的一大部分,那些并不友善的词句在他脑海中不断浮现又消失,呈现出海浪的拍击形式,留下会变淡的痕迹,再被卷土重来的勇士征服,周而复始不知疲惫。身旁出现并不明显的凹陷,凌楠抬头,董盛就靠过来用食指外侧抚了抚他的脸,让他穿上衣服小心着凉。时间卡的刚刚好,就像董盛一直在等他抬头。凌楠没听他的话,事实上他一直不算一个父母眼中乖巧听话地小孩,他把被整理出来的成套的衣服抱在怀里,用棉被给自己堆了个靠背,用松鼠冬眠的姿势陷进一个温暖的桎梏中。“我有很多年没回家过年了。”董盛弯腰捡起外套,在拍打过后留下少许的水渍。他把衣服挂在臂弯,回过身见到一个包裹得并不严实的凌楠,吞下原本的疑惑,直觉和习惯让他在此刻做个安静的聆听者。“每一次放假我都比你早到家,不管是过节还是过年,我都比你早。”他的小朋友坐在床上歪头看他,嘴角扬起的弧度显得不那么真诚,随后又向他发问,“你知道为什么吗?”董盛舔舔在干燥暖气中逐渐干涸的嘴唇,摇了摇头。他由凌楠送走,又被凌楠迎接,即使在归来后看见整排整排晾晒的衣物也毫不惊讶,充斥在生活中的幸福感让他丧失对细节思考的能力。或许并非全然没有怀疑,他却总是用天冷气湿这些理由替凌楠填补那些错漏百出的借口。凌楠希望搪塞,他就选择相信。家庭与老师的教育让他抛却咄咄逼人的盛气凌人,装饰的耐心和交际的温和,他是个逊色许多的绅士,却相信野兽能被驯养,更相信野猫能变成家猫。他放了一条长线,用与充沛大相径庭的真诚和包容隐藏鱼饵,而现在终于有鱼肯上钩。兴奋让他沉默,他期盼着做一个成功的钓者,将觊觎已久的生灵圈养在身旁。“因为我从来都没离开过,我一直都待在家里。”凌楠顿了顿,竭力忽视现下的死寂,他觉得无这并不能算是什么令人生气的事,却还是决定压低嗓子卖个可怜,“无论是哪个应该团圆的节日,我都没有过团圆。”董盛几乎要出声鼓励让凌楠继续,但理智让他收敛过激的反应,他尽可能挑了个合常理的表情,迟疑着表示安慰和困惑,“一时关系不好是没关系的,血缘总是至亲,无论如何你都是他们的孩子,他们总会原谅你的。”暴露在空气之中的手臂无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凌楠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僵硬的手指险些攥不住怀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衣物。他扯扯嘴角相对董盛笑一笑,谢谢他的关心和劝慰,却怎么也扩大不了弧度。所有人都在跟他说血浓于水,所有人都在劝他低头认错,天平从一开始就已偏离,他面对的是从不公正的指责。他原以为爱人会与他一同作战,却没发现他们比他更懂得如何减少伤亡。没有人跟他说要争取,所以他只能逃避。“我以前有个男朋友,初恋,还是我邻居呢。”凌楠摸了一把脸,干巴巴的笑从手掌下面传上来,“个子挺高,一米八。诶我跟你说,别看不起一米八啊,我们那能长一米七五就不错了……”上扬的声调在房间里飘飘荡荡直至消散,故作的轻巧没得到对方的回应,凌楠咽了口唾沫,动了动腿,并着蜷起来,用膝盖抵着脑袋,“我跟他在一起还没三个月就被家长抓到了,你猜怎么着?”他没抬头,也没给董盛接话的机会,停顿不过两秒,又自顾自讲下去,“我爸妈把我给打了一顿,让我没好之前别回那个家。嘿,还挺俗的哈,我那会子觉得还挺波澜壮阔的,这么多年了,怎么说出来就毫无波澜了呢?”暖气片嗡地响了一下,打断凌楠的自我调侃,他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唬了一跳,身体出现并不明显的颤抖,直到另一个温暖源覆盖,才将他从莫名的惶恐中剥离出来。董盛眯了眯眼睛,靠近的举动完全出于本能,中途随手将外套抛掷,空出两只手来拥抱爱人。他从凌楠这一段叙述得七零八散的过去拼凑出一个横冲直撞的影子,对其中倔犟的线条提起了些许兴趣,但这些在意基于难以启齿的占有欲。相较于记忆共享,他更在乎的是双方的坦诚和信任,即使他从本质上来说算一个诱骗者,但这与他渴望成为对方唯一的港湾的欲望并不冲突。他不屑于高尚的救赎,因为圣人早已灭亡,“这不是你逃避的原因,凌楠,你到底在怕什么?”他轻声诱导着,决定彻底打破对方的防护。怀抱中几乎消失的颤抖再次出现,董盛耐着性子,附在人耳边一遍遍地安抚,“别怕,我在呢。别怕……”背上拍抚的力度不算轻柔,但胜在耐心,与幼年母亲的温声细语迥然不同的安抚带给凌楠别样的认知,这并非他软懦的母亲,而是较他而言更为强大的伴侣。□□的肌肤相贴,熟悉的温度赶在滑腻的触感完全消失前再次笼盖,庇佑累积在周而复始的呼唤中。“凌楠,不需要害怕,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的,别怕。”“……把衣服脱了。”“……”手掌悬在脊背上方毫厘之外,僵硬不过片刻,董盛没询问原因,从善如流地褪去上身不过五分钟甚至还没完全捂热的衣物。很多时候他都是一个合格的情人,纵容和识趣是他引人赞颂的优点。董盛从缩成一团的凌楠怀中抽走那一叠衣物,没强迫人舒展四肢,只是抖开形状全无的棉被,不让他们两个继续在冬季有暖气的室内继续裸奔。他想问怎么了,可话语似乎有些多余,凌楠看起来似乎不再需要劝慰,天知道那些慷慨激昂但实无卵用的鸡汤他的爱人喝了几百罐,再听下去只能让人作呕。后悔像是资本主义的萌芽,始一冒出就被西方列强的炮火轰得渣都不剩,这是一种极度无用的情绪,除了让人生活在“如果再来一次”的假设中便毫无用处。即使人人都在叹息。董盛吻凌楠的发旋,从鬓角吻到半遮半露的眉骨,顺着交叠的手肘吻到耷拉的指尖,最后又落在冰冷的耳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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