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节已经近中秋了,帝京的气候是颇有些寒凉的,莳弄这样一院子青绿的花草,可见养花人的功底了。
她记得在梦里,太后娘娘做七十万寿的时候,顾府晋上的贺礼中,就有一株顾老夫人钟氏亲手养出来的十八学士。
钟老夫人是济源名儒钟谊生的长女。
不但熟识庶务,还颇有文名,交游广阔。顾瑟姊妹七八岁上都曾经被她指点着读书,后来更延请了大归在家的真定万氏女书宗万君娴为顾家女学的西席。
顾家女孩儿的才学,在京师的贵女圈子里也是一等一的。
钟老夫人更是受到家里人的尊重。
云弗对上钟老夫人屋里服侍的大丫鬟,也十分的和善,笑吟吟的:“不过白走几步路,还要劳你出来迎我。”
山茶也盈盈地屈了屈膝:“老夫人心里头惦记着大夫人和四姑娘,紧着催婢子来瞧呢。”
几人分花拂柳地进了屋。
钟老夫人正坐在西暖阁临窗的大炕上喝茶,屋中还有一位姿容出众的年轻妇人,并三个年纪各异的女孩儿。
顾家在顾瑟这一代,如今共有五个女孩儿,三个男丁。大房的云弗进门以后,庆和四年生了大姑娘顾笙、庆和七年生了四姑娘顾瑟,转年得了二少爷顾璟。二夫人蒋氏生了大少爷顾匡,在妾室生了庶出的三姑娘顾苒之后,又得了五姑娘顾莞,生辰只比顾瑟小三个月。外放在任上的三房也是早早得了二姑娘顾晴以后,去年才写信回来,说是三夫人因为不能再生育,做主为三爷顾九章纳了一位良家妾,生了个男孩儿记在嫡母名下,便是三少爷顾旬。
如今三房无人在京,钟老夫人的屋里便只有大房、二房的女眷。
顾瑟的胞姐顾笙和二房的嫡女顾莞一左一右地偎坐在二夫人蒋氏身边,即使是云弗进来了也没有挪动位置,倒是二房的庶长女顾苒只是沉默地坐在下首,跟嫡妹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似乎谁亲谁疏,一目了然。
顾瑟立在地中,笑吟吟地行礼:“祖母。”团团环了一周:“二婶婶,大姐姐,三姐姐,五妹妹。”
顾笙见到她进来,坐直了身子,亲|亲热热地唤她:“阿苦,这许多日子不见,快来给我看看。”
顾瑟只是笑盈盈地,听钟老夫人道:“你这丫头,总算是太太平平地回来了,可把你|娘担心坏了,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这几天眼看着神气都差起来。”
云弗就携了顾瑟坐到钟老夫人身边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道:“哪有娘说的那么吓人,我寻思昨儿秦夫人还说我气色好,问我用了什么新鲜脂粉呢,原来都是哄我的不成。”
蒋氏顿时笑了起来,几个女孩儿也抿起嘴微笑。
蒋氏道:“大嫂不晓得秦夫人为什么哄她,我却晓得,偏不肯告诉大嫂。”
云弗微微失笑,道:“咱们家凭谁也不如二弟妹晓得的事情多,我也偏不肯问她,只管叫她憋着,看她憋到几时。”
顾瑟挽着钟老夫人坐在一边,目光在屋中人身上流转,却见顾笙脸上忽地飞起两片红霞。
她心下一动。
京中姓秦人家的女眷,与云弗有交游的,大约就是太常丞秦利贞的夫人,这位秦夫人出身南溟叶氏,丈夫虽然官品不高,却是荥阳大长公主的嫡孙,正经勋贵门第,偏考中了戊辰科的二甲进士,因此在清流门第中也有些交结。
她记得这样清楚,是因为在梦里,这位秦夫人曾经向云弗提亲,想要为嫡长子求娶顾家的嫡长女顾笙。
蒋氏说她知道为什么,想必也是知道了秦夫人的这个念头。
只是没有想到,顾笙也这么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
果然,没过片刻工夫,蒋氏就笑道:“大嫂真个坐得住,我这张大嘴巴,有个什么消息叫我不说,我可受不得。”她转向钟老夫人,道:“娘,你却不知道,那位秦夫人这些时日往咱们家这么热乎,原来是看中了咱们笙姐儿呢!”
钟老夫人道:“姐儿们都没出阁,偏你这张嘴张口就胡吣起来,说些什么呢!”
蒋氏笑道:“便是因为姐儿们都一年大似一年了,就是咱们瑟姐儿,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纪了,难道还什么都不教她们知道,将来两眼一抹黑地嫁出去不成?”
钟老夫人还要说什么,云弗已道:“二弟妹这话好生没有道理,就是秦夫人有意求娶我们家的女孩儿,难道不应该先跟我这个做母亲的通过声气?若是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先在外面乱传起来,竟不知道是跟我们家结亲呢,还是结仇呢?”
蒋氏微微一笑,道:“大嫂是做亲娘的,笙姐儿的亲事,自然是大嫂说了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