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等这位金尊玉贵的程七姑娘站定后,满屋子的人便开始朝着太夫人梅氏行起了大礼,表以请安。
梅氏半合着眼皮,略带焦躁的说了句“都起来吧”后,便再也不曾开口。还是程演第一个站出来,率先弓起了身子,提着一双眉毛,满脸堆着笑道:“儿子进来令让月新搬进了荣佳馆,那儿到宁寿堂来也就半柱香的功夫,方便让月来您身边时时尽孝。您可还觉得舒服?”
“你与让姐儿都有心了,”梅氏面色稍霁,“府内迁居琐事,让你媳妇来就是了。你身有爵位,又管着盐务,也该少替家里操些心。”
这下轮到魏氏轻叹了。她瞧着梅氏倦怠的面庞,接话道:“府内房舍更换乃是大事,前儿个璋哥儿媳妇来寻我说此事,我又不好擅自专断。母亲不问家事清心静修也已多年,这思来想去的。。。。。。也就只好打搅伯爷了。不过话说回来,伯爷当着府中主君,此等大事,儿媳也不敢不同主君商议。”
梅氏抬了下眼睛,冷眼睨了下儿魏氏:“你当着家这么些年,心中自然是顶有主意的。”说罢,她紧接着又问:“老三不日便要回京了,西院可收拾妥当了?”
“早已妥当,”站在双生胎长子身后的年轻夫人抬头禀道:“章妈妈是老手,孙媳又得了四婶婶的帮衬,更是事半功倍。”
“三叔任期满了?”
一道稚嫩青涩的童声横冲直撞的闯进了这场对话。姝月身边站着的这位七妹妹瞪着眼睛,兀然道:“祖母,三叔要从寅州回来,那我四姐姐与六姐姐也要一道回来么?”
听到这略带放肆之言,年轻妇人黑了黑脸,但却未发一言。魏氏则平静的毫无波澜,如一潭死水般沉寂;独有在上首坐着的太夫人梅氏一扫方才的阴霾和不悦,含着笑道:“你三叔离京外放时,你才不过是个顽童小儿,如今这般大了,倒学会心疼惦记起姐妹来了。”
看着大家都一副司空见惯之态,姝月不禁打量起这位“顽童小儿”来。颈上那副新炸的金项圈压的她小小的身子,显得尤为沉重,身上的桃粉色衣裳更是衬得她富贵夺目。不过是八九岁的孩子,姝月心道,这程府当真是家底厚实。
“让儿,”程演身后的男人又喝道:“你祖母在同你二婶婶和大嫂嫂说话,岂有你插嘴的份儿?莫不是乱了规矩,要为父罚你跪祠堂?”
梅氏抢在让月的话头前呵斥道:“青天白日的,我们让姐儿关心手足,你这做老子的也要说她?我老婆子还没归西呢!”
“娘,您也太偏帮着七姑娘了些!”那男子身旁站着的妇人也哀怨的说起来,声音略略尖细,言语间透露出强烈的不满:“让姐儿跟着梅姨娘,规矩都忘干净了。可不能让此风滋生,以免让家里的姑娘都学了坏去。”
“太太这是什么话?”在这女子身后的妇人“噗通”一声跪下,惶急道:“太夫人明鉴,四太太这是欲加之罪呀!我们七姑娘一向尊爱姐妹,怎会出言无状呢?”
几近是站在最后排的三个女孩儿凝神屏气的看着这场闹剧。忽地,让月“哇”的一下哭了出来,小跑着穿过人群,一下儿扑在了梅氏的怀里,大人们的这场口舌之争才稍稍停歇,抢先喊太夫人偏心的那位妇人直捂着胸口。
梅氏心疼的看着嚎啕不止的程七姑娘,凶神恶煞的剜了一眼方才吵闹的几人,头一个便是朝着方才喊偏心的女人骂道:“让月两个姐姐正堪堪立在你眼前呢,你心里蒙了猪油,眼也瞎了?纵是你怪我偏心,打琨哥儿夭折后,你数年不曾遇喜。如今不张罗着给丈夫纳妾绵延子嗣,反倒还怪起女儿来了。天底下有你这般做嫡母的?”
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的继续指责道:“璋哥儿媳妇都娶了,连姝姐儿都这般大了——再看四房,男丁嫡子连个影儿都没有,快要绝了后了!”
姝月听得都呆愣了。
真是一通大骂。太夫人也不顾着还有像她这样的小辈在场,就当着全家这么多人数落起四房太太来了。
更何况人家还是嫡妻。。。。。。这婆媳二人是有着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太夫人这么下她的面子?
此后几日,姝月整整牺牲了三日午觉的时间才打听明白,原来这位太夫人梅氏是位继室,程府中四个老爷,只有老四程满——也就是程七姑娘的生父,是这现在这位梅氏亲生。而那日请安时,梅氏大骂的正是四爷程满的元配太太甄氏。这位甄氏刚嫁进来时曾有一子程琨,可惜天不假年,孩子一岁时早夭后,甄氏便再无所出。
而那日在甄氏身后立着的则是四房的贵妾梅姨娘梅氏。她本与太夫人梅氏娘家连过宗,后梅姨娘一家受了抄家落狱后,太夫人便把这个无甚关联的连宗亲戚领来进了门。当年甄氏之子夭折后,她紧接着便有孕,生下了现在太夫人的心头肉程让月。
综上,不怪人家让月一哭,太夫人就气的动辄下了甄氏的面子,发了这么大的火气。估摸这头的婵月姝月哭上一哭,人家太夫人连眉头都懒得动。看小说,630book。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