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志惊得说:“如此手笨之人为何还让他们进厨房?”
黄姓同窗耸耸肩膀。
“管他呢,反正咱们只知道包子好吃,厨房失不失火同咱们有什么关系?”
徐承志一想到早点那几屉包子的绝妙滋味,就觉得自己大概率最后也是会为了舌尖上的这一口而妥协。
两淮之地最不缺的就是厨子,徐家有了钱之后家里的女眷们就不再洗手做羹,而是由徐老太爷请了厨子回来。
这几位厨子在他们家干了十来年的活,徐承志吃着他们做的食物长大一直都觉得甚是美味,可今儿尝了甲班做的包子之后才知道,他那是坐井观天,压根就没吃过真正好吃的东西。
这包子从包子皮上就显得尤为不同,面皮蓬松,但咬在嘴里又十分有弹性。三种馅儿里最美味的是小葱猪肉包。
他平常在家吃的猪肉包虽然也是美味的,但肉馅总有那么一点点干,甲班的这包子不知怎么调的馅儿料,一口咬下去略略有些汁水,但又不同于汤包那么多,刚好能让你尝到鲜味,徐承志直到这会儿嘴里都还回味着那滋味。
果然,书院看来早就习惯了这事,他们刚穿好衣服还没出屋子呢,云板声和钟声就都停了。好在午休也差不多到了结束的点,徐承志跟着同屋的人往学堂去,他遥望了一眼厨房的方向,厨房的屋顶上这会儿正冒着一股股的浓烟。
徐承志心想:还真着火了啊,看来火势还不清。
下午的课主要就是作文章和诗词。
他们落座后不久,白院长黑着一张脸进来了。
负责下午授课的汪夫子说:“这回这火烧得挺厉害啊,我刚瞧见那烟一股股地往上窜。”
白院长说:“我已经让人在收拾了,不影响晚膳。”
汪夫子摆摆手笑着说:“没事没事,我们都习惯了。”
白院长气得一吹胡子道:“你们习惯,老夫可没习惯,到这会儿我这心口都在疼呢!”
一屋子的学生在下头窃窃发笑,白院长扫了他们一眼说:“有什么好笑的?这么好笑那今儿你们就用‘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来写一篇论述,再用失火为题做五言、七言绝句各三首,再做三首定风波的词。”
白院长摞下这句话一掀袍子走了。学生们于是展开宣纸乖乖提笔开始做文章。
他布置的这功课不可谓不多,也不可谓不难,徐承志费了半天功夫才做完其中的一半,他看乙字班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有几个是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
不过倒没有人因此对把厨房烧起来的罪魁祸首报以一句怨言,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吧。
尤其当第二天,换成他们班做早点的时候,吃着自己捏出来色香味都和昨天想去甚远的包子,徐承志想,就为了那一口美味,再做十首满江红他都乐意。
书院里的生活平静而充实。除了见着院长和夫子要行大礼外,平时同窗们之间相处都甚是轻松。
都是男孩子也都是爱玩的岁数,书院虽然不让他们出门,但下课之后想干什么却不拘着他们,有些会相约去蹴鞠,有些一起品文章,还有些无聊地则上后山打鸟去,总之干什么的都有。
徐承志是长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徐家因为徐老太爷的“规矩”总显得死气沉沉的,弟妹虽然可爱,但每天见着也就点头问安,从来不和他玩在一处。
徐承志来了书院之后反倒是觉得日子比以前轻松多了,还多了像兄弟一样的同窗好友,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不想来简直就是脑袋被驴踢着了。
当然,书院大几十号学生,有守规矩的就有不守规矩的。总有些性子野的耐不住寂寞的学生,想法设法地要溜出书院到扬州城内去玩。
白院长也不知是高瞻远瞩还是未雨绸缪,他来到书院后立刻是雇了一批体格高大的仆役,他们中有不少人听说都是混过农民军的。
这群仆役平日有三个工作,一是守护书院的安全,据说当时清军入关的时候一队鞑子兵闯到书院里想掳掠一番,结果硬是被书院的这群仆役们给挡在了门外,二是做一些粗重的体力活,修个屋顶啊,到了天气好的时候把书院里的书都搬出来晒啊,三则就是负责抓这些总想偷溜出去玩的学生。
猫若是厉害,这老鼠的智商也是水涨船高。
仆役们手上有功夫学生们拼力气是拼不过的,于是就得开动脑筋。这五花八门的法子就这样出来了。
钻狗洞的有,翻墙的有,爬上树从树上翻出书院的更是大有人在。每天这群仆役们就和学生斗智斗勇。
徐承志这天同丙班的几个学生约好了,一起坐下来打算聊聊“家国形势”,下课后他和黄姓同窗正往丙班的学堂去,一辆载着酒坛子的板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往书院大门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