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子仓、唐关、宋开以及手下数名捕快带着穆灵、武契离开了未巫教之后,走了许久,有些累了,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古木苍天,芝兰芳辉,便进入林中歇息。
身负重伤,长途奔驰,此时武契已经十分的虚弱了,口中喃喃的好像在念叨着一些什么话,穆灵让背着武契的那名捕快将放下放在地上。
她一遍又一遍的轻抚着武契的脑袋,眼睛里充满了忧伤,她显得十分的着急,注视着身负重伤的武契,柔声说道:“你醒醒啊,你醒醒啊,姐姐不会让你死的,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武契努力的睁开眼睛,只有一丝微弱的气息悬浮在鼻喉之中,他的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些什么。
人之将死,悲哀也只徒然,穆灵俯身将自己的耳朵贴在武契的嘴边,努力想要听清楚他说话的内容,穆灵依稀可以听见武契发出的极其细小的声音,好像是在说:“姐…姐…姐姐,武契再…再也不能…,不能保护…你了…,姐…姐…姐姐…,在给我一颗糖吧…,你说过…过,…受了伤吃一颗糖…,就不会疼…疼了…”
听完武契的话,穆灵已经泪流满面了,她含着泪从衣怀里取出一把糖,剥开了,放在武契的嘴里,武契贪婪的吃着,脸上带着微笑,似乎真的没有了伤痛,就这样,武契躺在穆灵的安静的怀里,闭上了双眼,然后,没有了气息,最后身体变得僵硬、冰冷,像极了一个熟睡的小孩。
穆灵大声的呼喊着武契的名字,凄厉的叫喊声,惊天动地,在山林之中经久不散,拧成一团的眉线毫不隐匿的标明了她内心伤心欲绝的程度,此刻,北风卷地,天地昏沉,似乎是在为武契的死亡默念悼词,制造氛围。
然而,武契还是走了,带着对生的眷念对死的恐惧,头也不回走了,他的脸上挂着微笑,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
穆灵抹着眼泪,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的武契,脑海里浮现了自己与武契一起长大的点点滴滴,这时,起风了,坠落的树叶漫天飞舞,一只只翩跹轻快的的蝶,追逐那些轻薄的往昔,那些美好的故事,此刻都化作一缕云烟,前尘终究还是随了风力,一去不回,穆灵觉得那些随风起舞的落叶,就是调皮贪玩的武契做的游戏,与她做最后的诀别。
回想起武契这短暂的一生,干干净净,就像一块纯白无瑕的璧玉一般,武契虽然痴傻,却心地善良,天赋异禀,虽有绝世的武功,却丝毫没有害人之心,不追名利,也不逐权色,是江湖之中难得的可以以侠名冠之的人物,试问江湖之中,又有几人双手干干净净,不沾半点血腥?
生命就是这样,毫无征兆的给你安排一场变故,悄无声息夺走你身边的一切,然而无论是正面一刀,还是反手一剑,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保护自己,勇敢的面对,没有预见先机的本领,唯有把握现在的能力。
枯叶似蝶,片片含悲,天地昏沉,极尽凄凉,穆灵与何子仓等人将武契葬在林子里里一棵大树之下,穆灵在武契的坟前摆满了武契生前最爱吃的自己用蜜饯制成的糖果,她觉得这是她能够为武契做得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埋葬了武契之后,穆灵久坐在武契的坟前不愿离去,满脸倦容,忧伤铺在了脸上,整个人都憔悴了不少,尽管如此却不曾失骨子里那一份美艳。
此时的穆灵着一袭淡青色墨蝶月华纱裙,三千青丝用一对点翠蝶形水晶簪子簪起,虽不是倾国倾城之姿,倒也算是貌美如花,身上散发出一种淡淡的清香,甚是惹人怜爱,坚强的人不会一蹶不振,他们会在逆境之中寻找新的机会,绝处逢生。
何子仓低头向穆灵望去,心中荡漾,一种柔情跳出胸膛,怜惜之情不由自己的在眼神之中流露,他简直看呆了,他从没想到过世间竟有如此貌美聪慧的女子,他忽又想起了自己的追查的案子,快步走到穆灵的身旁,说道:“穆姑娘,在下是津门九州巡捕何子仓,有一事想问姑娘。”
穆灵转过身,敛起悲伤的情绪,望着眼前的何子仓,脸上传递的依旧是一缕淡淡的忧伤,她轻声说道:“不知何捕头想问何事?”
“在下一直在追查将军府小少爷吴灵玉失踪一案,前几日在一家客栈得到了一条线索,那就是小少爷的失踪与一名身着喜袍的女子有关,在下虽非江湖中人,却也曾在江湖中行走,我听闻穆姑娘大婚当日府上曾被人掳走了一个丫鬟,而在下打探到江湖中近日成婚且有人员失踪的就只有贵教了,故冒昧想向穆姑娘了解一下那个失踪的丫鬟的一些情况,还望穆姑娘告之。”何子仓悉数说出了自己目的,并无隐瞒。
穆灵见何子仓一脸的坦诚,又想起何子仓从围攻未巫教的武林各派的手中救出了自己,低头沉思片刻,忽又抬起头,柔声说道:“何捕头,被掳走的那名女子并不是我的丫鬟,而是我的好姐妹,夕月盟的新主洛月梅,我成亲当日宴请天下豪杰,大家饮酒正酣,教中上下忙得不亦乐乎,无人顾及洛妹妹,这才被人趁机掳走了妹妹,一日之后,我们收到了一封书信,上面让我们拿《璇玑图》去交换,才肯放了洛妹妹。”
“那书信之上可曾提到是何人所为,让你们在何地交换?”果然不愧是津门神捕的,何子仓接连提出了这两个问题。
穆灵抬头看了一眼神情紧张的何子仓,继续说道的:“掳走洛妹妹的是灵道派的薛如尘,那书信上提到让我们带着《璇玑图》前去灵道派交换,我夫君正与姐姐施佳领着未巫教的大部分教众,与武林各派人士一同赶往灵道派前去解救她。”
“是江湖中号称‘灵道如尘’的薛如尘?”何子仓惊愕不已,脱口问道,“薛如尘”这三个字无疑是令何子仓倍感惊讶的,他将薛如尘的名号早有耳闻,他曾在衙门收藏的办案的卷宗之中读到一些关于薛如尘的事迹。
“是的。”穆灵说道,她听得出何子仓语气里惊讶的成分,却没能听出那些担忧的组成。
何子仓长叹了一口气,低头看了一眼穆灵,继续问道:“不知穆姑娘今后的打算如何?”
穆灵的眼睛看着远方,眉目之间透着一丝坚毅,微微一顿,说道:“现在洛妹妹被灵道派掳去了,夫君与姐姐正在设法营救,我要去前去帮助他们。”
“洛姑娘已经不在灵道派了。”何子仓说道。
“你说什么?洛妹妹不在灵道派,那她在哪里?你是怎么知道的?”很显然,穆灵对于何子仓提供的这一讯息表示了怀疑,于是她抛出了一长串的问题,那些问题像她的发丝一样的长。
“前几天她曾在一家客栈住过,我听掌柜的说起过她。”何子仓说道,目光坚定,面色凝重,脸上是一副让人不得不信服的表情。
见何子仓此般模样,穆灵的心中更加添了一份忧虑,眉头紧蹙,倾泻而出的忧思,被善于察言观色的何子仓捕捉到,他继续说道:“穆姑娘,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灵道派了,薛如尘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武功极高,当年在京城犯下不少命案,只因他武功太高,至今还是没有一人能够绳之以法,以至于他现在还逍遥法外。”
“何捕头为何会知道这么多关于薛如尘的事情?”穆灵问道。
“哦,穆姑娘有所不知,我在衙门收藏的办案的卷宗之中读到一些关于他的事迹,此人心狠手辣,性格古怪,杀人如麻,曾经弑师杀妻,是一个极难对付的人物,他的罪行都罗列和记载在册,我们捕快办案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了解犯案之人的详细情况,所以我对卷宗上记录的每一个罪犯都十分的熟悉。”何子仓说道。
听了何子仓的话,穆灵心中的疑惑这才解开,她说道:“不,我一定要去灵道派,将洛妹妹已经逃出的消息告诉夫君与姐姐,阻止他们前去冒险。”
何子仓本想阻拦穆灵,却见穆灵态度坚决,立场坚定,只得说道:“既然如此,穆姑娘就与在下一道前去吧。”
“何捕头也去灵道派?”穆灵问道。
“是的,我要去灵道派附近一个小镇办案,就与穆姑娘同行吧,不知穆姑娘意下如何?”何子仓看着穆灵,暗自忖道:“洛月梅与穆灵、易未忆夫妻感情不浅,想必那洛月梅就算是逃离了灵道派也会前去阻止易未忆与薛如尘交手,我若跟着穆灵一定可以找到洛月梅,到时候再追问吴灵玉的下落,这样总比自己盲目的寻找洛月梅要强得多,更何况茫茫人海要找一个未曾谋面的人谈何容易。”一念至此,心里便打定了这个主意,这才说出了自己想与穆灵同行的想法。
穆灵本想拒绝,但考虑到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而在未巫教之中没有找到《璇玑图》的武林各派一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怕在路上有什么闪失,伤了易未忆的骨血,愧对于他,便点头同意了何子仓的提议。
穆灵与何子仓、唐关、宋开等数名捕快,乘骏着马往灵道派方向奔去。
此时,夜幕降临,晚风吹来,哒哒的马蹄,像一串复杂的音符,在群莽之间激荡,寒鸦呜咽,新坟旧恨,都找到了合适的契机生长,茁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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