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踏破雨幕,官兵终于姗姗来迟。
官兵包围了朱宅,砸门声惊醒了四邻,朱家守门的袁伯披着衣裳冲进了雨里,连声喊着:“来了来了,谁啊?大半夜的搅得人不得安宁。”
当他打开大门,顿时吓得把后半句骂人的话咽了回去,点头哈腰上前问领头身着铠甲的年轻人:“官爷,请问您找谁?”
卢登不耐烦道:“前头领路,朱维昌何在?”
袁伯不敢啰嗦半步,弯着腰引路:“官爷请。”
卢登:“大人,咱们进去吧。”
卫灏从不曾来过朱宅,这是头一次踏进朱玉笙从小长大的宅子。
以朱维昌所犯命案,他本不必亲自带兵前来抓捕人犯。
卢登临出发之时,他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忽然就改了主意,一起跟着来了。
他跟着前面引路的老仆一路从前院进了二进宅子,贾氏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被直闯进去的官兵吓到差点尖声大叫:“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
卢登带俩侍卫闯了进去,只见到贾氏缩在一边吓得直抖。
他厉声问:“朱维昌呢?他事涉一件人命案子,要带他回去受审。”
贾氏吓得哆哆嗦嗦:“二爷,二爷去了后面……”
正在此时,后面传来一声惨烈的嚎叫:“救命啊——”
众人闻之色变,直往后院冲了过去。
待到他们冲进第三进院子,低矮的后罩房所有房间都亮起了灯,内中有两间房门开着,其中一间房门大敞,地上堆着好几口箱子,也同样敞着盖,卢登失声喊道:“那是朱姑娘的房间。”
房间内,朱维昌正坐在地上,捂着血流如注的大腿怒吼:“徐氏,你疯了啊……”又忍不住大喊:“救命啊——”
徐氏此刻已经处于半癫狂状态,提着带血的剪刀直往朱维昌身上扎,极度的愤怒冲昏了她的头脑,让她只想跟朱维昌同归于尽:“你还我笙儿!你还我的女儿……”她举着带血的剪刀,死命扑向朱维昌。
房门口守着的薛大钱跟麻魁面对已经半疯还带着凶器的徐氏完全不敢靠近,还有新雁要冲进去帮忙,他俩既不想受伤,也不愿意以命护主,便只能假意去拦新雁,一个抱着个小丫头的胳膊不肯撒手,还假意大喊:“二爷您快跑啊!大奶奶这是疯了!”
朱维昌也起来逃命,但他毫无防备之下被徐氏在大腿上狠扎了一剪子,疼到喊了一嗓子救命,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臀部的疼痛瞬间冲进大脑,两处巨痛叠加,一瞬间便失去了行动能力,捂着大腿卡在两个箱笼中间,无论如何也来不及逃命了。
正在恐惧之时,以为自己今晚必命丧黄泉,抬头见到冲进来的官兵,也忘了自己犯下的那档子事儿,扯着哭腔大喊:“官爷救命啊——”根本未曾来得及思考,大半夜的官兵不在府衙睡觉,跑来朱家做什么?
卢登带人冲上去,先制住了半疯颠的徐氏,又扶起朱维昌,还难得好心扯过床单扎住了朱维昌大腿,先替他紧急止血。
朱维昌感激涕零:“多谢官爷!”
卢登淡淡道:“不必感谢。你是朱维昌吧?”两人已有两面之缘,他却故意装不认识。
朱维昌此刻才回过味来,心中七上八下,暗中怀疑难道是朱玉笙报官了,心中恨极了这侄女,也只得硬着头皮回答:“正是草民,敢问官爷可是有事?”
卢登冷笑:“经查明,你与一桩茶园埋尸案有关,现抓你回去审问。”
朱维昌顿时瘫软在地:“官爷,没有的事儿,冤枉呀。”
卢登可不管他如何辩驳:“你要真有冤,过堂提审的时候再喊也不迟。”
徐氏此刻披头散发,还提着个血淋淋的剪刀,手上都染了血,歇斯底里喊:“朱维昌你个黑心种子,你还我女儿!你还我女儿!”
卢登面色一紧:“大娘,你说的可是朱玉笙?”
卫灏原本正在打量那凌乱逼仄的房间,里面还有两个眼熟的箱笼,正是朱玉笙在刺史府偏院房间里的箱子,连上面缠枝莲纹的雕刻,四角包铜荷叶锁的样子都一模一样,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在想,哦,原来朱玉笙住在这样狭小的屋子里啊。
她的房间还没他家中的茅房宽敞。
不怪她能够在刺史府那么偏僻的院落怡然自得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