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牧微低着头,碎碎念道:&ldo;不走,可以吗?&rdo;
方琛像是听到了他的话,做不出动作,唯有眼睛眨了两下,一滴热泪从她的眼角徐徐滑过,她的头仰靠在陈牧的怀里,随后轻轻地侧头一歪,怀着对他无限的不舍和还未倾诉的无尽的话语,朝向陈牧的胸口,永远地睡着了。
&ldo;方琛。&rdo;
陈牧紧紧地抱着她,鼻涕眼泪交杂在一起,发出一阵闷响的嗡鸣,而后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毫无节奏的长鸣,他抵着方琛的额头,咬着她柔顺黑亮的头发,绝望的□□声让他的脸抽搐成了一副陌生的面孔。
揪心的绝望排山倒海般向胸口涌来,他只觉得周围原本明艳的世界噼里啪啦地炸开,骤然间倾地倒塌,头顶上的那轮骄阳不见了,汇集而成的漫天黑色云朵将他团团缠住,朝着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那个曾如阳光般照耀过他的女孩,永远从他的世界走了。
十几分钟后,方琛被送进了太平间,陈牧没听医生的劝告独自离开,从护士手里接过擦洗工具,用围帘遮挡着方琛,亲自为她擦起了身体。
她不习惯别人碰的,生前最后的时光在医院打转已经够烦心了,他不想再把她一个人禁锢在这儿。
陈牧先从近心端,再到远心端,为方琛擦了双侧的上肢,然后依次擦净胸腹和背部……方琛的眼睑不能下垂闭合,他便烫了热毛巾,为了热敷了好一阵,才让她的上眼睑闭上了。
一切就绪后,方琛躺在冰床上,音容鲜活,像是童话的睡美人。
陈牧抚着她的脸,吻着她没有了温度的唇:&ldo;别怕,我在呢,一直都在。&rdo;
方琛的妈妈方慧兰中午到的瑨州,没能如期等到女儿来接她,忽然接到了许良的电话,让她直接打车到县医院来。
一个多月后就是中秋了,方慧兰这一趟可谓用心良苦,想着见一面不容易,像无数个来探亲女儿的老母亲一样,带了几大包女儿爱吃的特产,为她买了新衣服和新发带。
就在昨晚,方琛跟她打电话,说怀疑自己有身孕了,还说要回家去看她,方慧兰不忍女儿舟车劳顿,放下了上百万的生意,抽身来看她,还为没有降临的小外孙或外孙女买了几身小衣服,西装和裙子都有。
用她的话说,多备无忧,就算这次是儿子,万一下次是女儿呢。
她想象过无数次和女儿见面的场景,想象过她如何高兴地扑进妈妈的怀抱,想象过陈牧会如何和她打招呼,却决然想不到,见到的只是太平间内一具冰冷的尸体。
中秋节的月儿还没圆,她和女儿还未团聚,老天爷就这么狠心,夺走了她唯一的希望。
方琛原本几净无瑕的身体,留了六七道难以愈合的伤疤,每一刀都刺在要害部位,比扎在她自己的心里还要疼还要痛,她俯在女儿的身上,痛不欲生地大哭,哭花了一脸精致的妆容。
陈牧捂着脸蹲坐在门口,几个小时的时光,似乎耗尽了他的一生,他的面色沉郁而压抑,映在灰暗的阴影下,像个风烛残年的古稀老人。
王韶峰、阿依莎和小幺闻讯也赶来了,阿依莎还没到门口,就没忍住倒在王韶峰怀里哭了起来,小幺红着一双眼睛,低头站在门口,双手握出了一团火,王韶峰则一拳砸在墙上,一肚子的怒气无处倾泻。
他走到陈牧跟前,如此情景,说不出半句的安慰话,只是跟他一起红了眼眶,一个劲的拍着他的肩:&ldo;老大……&rdo;
半响,陈牧冒出一句话:&ldo;我得去找杜轩。&rdo;
王韶峰张了张嘴,看了一眼四周,低身对着陈牧道:&ldo;想报仇,出人出力,我都在呢。&rdo;
陈牧苦笑道:&ldo;我就想知道,她死之前,有没有给我留话。&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