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其他救援队说一声——”龙哥趴在车窗上,把头探进去,“张天恩既然有徒步经验,大白天的,倒也不可能倒在山脊上。我看苏哲明连屁股缝里都有沙子,估摸着他们曾扒光了埋沙子里降温。多留意留意着背阳处的沙窝里有没有圆圆的脑袋或者刨坑的痕迹。”
刁琢颔首,拿起卫星电话。
第46章时间的沙漏(4)
小爱下意识咽一口唾沫,多日干燥的舌面和喉咙居然有湿意,她深吸一口气,又惊喜地发现自己还有呼吸的能力。她猛地睁开眼睛,自己正躺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手边一个输液管,透过调速器可以看见药水正一滴一滴往下滴落。
神志再清醒些,她发现自己躺的地方是一辆车的后座,隐隐有些香烟的味道,转头看一看,前座上似乎有人,是两个男的。
“哎……”她沙哑地出声。
“醒了醒了。”驾驶座一个男声说。
继而,副驾驶一个身穿黑色夹克的男人转过身看她,眼神刚毅生威,极为有型的下颌角,一副成熟硬派帅哥模样。
不像天神,胜似天神。
小爱激动想哭,几滴泪顺着脸颊流出来,她抬手抹一把,贪婪地舔着手心。副驾驶座的帅哥倒了半杯水过来,她一把握住,一口全部喝光,然后更加悲切地大哭出声,因为喉咙依旧沙哑,她的哭声凄厉又干燥,好像烧干的水壶发出的空响。
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有活下来的机会,还能再喝到水。
水啊,水!以前毫不在意的东西,现在仅仅一口都能让她涕泪俱下。她捂着眼睛,一时间,悲与喜、痛与快都从四面八方涌入心头,短短八九天,好像度过漫长一生一般,所谓情爱,所谓誓言,她看破了!看破了!
生命,是经不起你轻视,经不起你作的。
爱情,竟也是经不起风浪,经不起考验的。
外头一阵脚步声,似乎许多人朝这里走来,车门被打开,几个医生护士模样的人熟练地将小爱抬下越野车后座,放在担架上,转移到另外一辆车里头。小爱看到哲明躺在另一副担架上,似乎比自己清醒许多。他不敢看她,所以假装眼神恍惚空洞,誓要同生共死的情侣,惨淡收场,对于这二人而言也不知是灾是幸。
小爱别过头去,不看哲明,只见杂乱的人群中似有一两个熟悉的身影,好像是前几天带他们从喀什去往乌鲁木齐的巴云野和河马,以至于她又一度以为一切都是自己回光返照时产生的梦境——她曾与哲明看过一个电影《鲨海》,女主角困在数十米深的海底,在氧气耗尽的那一刻似乎获救,又似乎是缺氧带来的幻觉,最后女主角究竟是生是死成为一个令人深思的悬念。
她眨眨眼,想用力分清是不是幻觉。
巴云野从人群中挤进去,看见小爱已经醒来,放心许多,“美女,可别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以后要徒步也好,旅游也好,来找我们。”她拍拍小爱的肩膀,还不忘拉生意。
“巴爷……”小爱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对,是巴爷我!你出去之后见到媒体,一定要提啊!我,巴师傅,跟随北斗救援队志愿者,无偿把你们找到的。”巴云野对之前记者写的报道心有余悸,生怕别人以为跟她的车不安全,趁救护车还没开走,赶紧交代着,说罢,还不放心,拍了下哲明,“你,也记住了,要提我的名字!”
龙哥见她那样,笑着摇摇头。
哲明和小爱被专业医护队伍送走,巴云野松口气,一手搭在车门上,“哲明的耳朵跟老王的手心一样,都受到腐蚀。但他的情况比较严重,可能是因为处理和护理不及时也不到位,现在整个耳朵都……”
她耸耸肩,指一下脸部,“脸也烂得很厉害,估计对相貌有点影响。”
老王心有余悸,赶紧把受伤的手再检查一番。
“他是怎么弄伤的?”刁琢问。
“挖坑找水,里头喷出什么玩意,溅到耳朵上,烧得厉害。”巴云野抱着双手,看住刁琢,“跟我们遇到的情况一样。”
老王想了想,“会不会就是死亡虫?传说中这虫子也会喷毒液。”
刁琢下车,走到后备箱处拿工兵铲,下一步要干什么,这个动作说明一切。
巴云野指了一下,几个人拿着工兵铲过去,一起往下挖。坑中的沙子早就被中午的烈日晒得又干又松,一铲下去,旁边的沙子像流水一样灌入挖开的地方,似乎永远没个尽头。沙子里除了干枯的草根,挖不出其他,那个会喷射强酸的物体依旧神秘。
“那东西应该早就跑了。”龙哥擦擦额头说。
刁琢回忆老王和哲明的受伤经过,一个是在刚下过雨、地表微湿的时候,一个是夜晚气温较低的时候。他的想法没有变,干燥炎热的沙子容不下体内液体充盈的东西,这玩意的出现,一定跟沙子的湿润度和气温有关。
人类的闯入,对沙漠生灵来说本来就是一种打扰,它们躲避也罢,反击也罢,都是为了各自生计,既然它们不愿出现,还是不要强求。
“算了。”刁琢把工兵铲插在一边,“我们再往西南走,找张天恩。”
几个人收起工具,正要往各自的车上走,只见老王拿着对讲机,一脸兴奋地跑过来,“找到了!找到了!活的!!”
张天恩被其它救援队伍找到,虽然奄奄一息,但还有微弱的气息,再晚到哪怕一小时,他这条年轻的生命就无回天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