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郎指尖摩挲着玉□□致的小瓶。那瓶身上赫然写着两个字,“化尸”。
他眼睁睁瞧着那肉身化为虚无,眉头一皱捂住了嘴。平素杀人不眨眼的他竟觉得有些反胃,心跳得咚咚撞击着耳膜。
他压下那股陌生的不安,小心翼翼地将那瓶粉末放起。一张如玉的面上五分无奈五分嘲讽一闪而过,冷笑嗟叹道:“真是傻得可怜……你难道不知,为人做了如此秘密的事情,本就活不成了么……”
他沉寂半晌,望着虚空,眸子如湖水荡漾。圈圈水纹之间,蕴藏着难以辨别的情愫,喃喃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谁又不是呢。”
谁又……不是呢。
一天的时光又悄然流去。正值晚间,屋中点着灯。
灯光如豆,昏暗迷黄。摇曳的影在墙上染起一抹朦胧的明亮。
小鱼儿托着下巴,出神地望着这点灯光,轻笑道:“果然是你……江玉郎,你确实很聪明。你假装镖银被盗,再自己去夺回来……这样一来,第二次劫镖银的时候谁还会怀疑你?谁还会知道这是你自导自演的一场独角戏?”
他轻轻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还有我……你莫忘了,还有我。虽然你那一肚子鬼主意没一件能瞒过我小鱼儿的,但我并不想对付你,你知道么……只是……”
窗外,夜很静,只有风吹着枯枝,飕飕地响。
突听一人压着嗓子唤道:“疯子……小疯子,快出来。”
小鱼儿将窗子打开一线,就瞧见了披着一身大红斗篷,站在月光下寒风里的段三姑娘。
三姑娘急不可耐道:“我又得到了消息,镖银又被人劫走了!”
小鱼儿一愣,皱眉道:“怎么会?你们难道没有严加看守?”
三姑娘咬唇道:“爹爹本就派了人看守,我听了你的话,回去特地把双狮镖局那群人也叫了过来,昼夜换班,严加防守……”
小鱼儿跳了起来,道:“双狮镖局早已不可用,你们难道未曾想过是监守自盗,这一次怎还敢叫他们过来?他们赔钱了没有?”
三姑娘垂下目光,缓缓道:“不……这一次,‘双狮镖局’大小镖师,内外趟子手,一共九十八个人,已死得一个不剩,只剩下个喂马的马夫。”
小鱼儿以手加额,怔了半晌,忽又大声道:“那江玉郎呢?”
三妓娘道:“江玉郎不是‘双狮镖局’里的人。他夺回镖银,便功成身退,再也不停留片刻,这岂非正是大英雄、大豪杰的行径!只可惜……”
小鱼儿吃吃笑了起来,冷笑道:“好个大英雄、大豪杰!只怕他早已知道镖银又要被劫,所以就溜了。”
三姑娘道:“不,你错了。”
小鱼儿道:“又怎么了?”
三姑娘道:“这并非是江公子的过错,而是他已中毒了,无法再施以援手!”
小鱼儿心中一跳,失声惊道:“什么?”
三姑娘紧了紧身上的斗篷,叹道:“江公子今日午间和与江大侠父子一同借住在我爹爹家里的一位铁姑娘一同中了一种诡异非常的毒药,现在已经晕迷不省人事。”
小鱼儿下意识攥紧了拳,脑中飞速运转。三姑娘口中的铁姑娘想必就是铁心兰了,他们怎么会中毒的?
他急急问道:“你可知江……铁心兰中的是什么毒?”
三姑娘道:“据说是来自关外天山的一种毒药……”
小鱼儿低低冷笑。须臾间他已经猜出了八九不离十,江别鹤倒真是好计策,让江玉郎“中毒”后无论再发生什么事情,外界自然排除了他的嫌疑,反而把他们父子当成了受害者。
那么江玉郎就必定是假的中毒了,江别鹤还需要他。但铁心兰的境遇,想必就不会那么舒适了。
但后面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事情必定是用得着江玉郎帮忙的,否则江别鹤就不必放出他中毒的消息作为铺垫,为他以后的事情洗清嫌疑了。
而铁心兰,又为何会中毒?江玉郎他们绝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事情,铁心兰的中毒,能让他们得到什么机会?
瞧他们费尽心思,此后定会发生一件他们暗中谋划的大事罢。江湖,是否会被所谓的“江南大侠”搅得一团乱,他才好从中渔利?
好个阴险毒辣的法子,好一个奸猾诡诈的江玉郎啊。
小鱼儿抿起了嘴,嘴角柔软弧度变得坚直。三姑娘望着他满是少年英气的侧脸,脸颊不由得悄悄晕红了,垂下头咬唇问道:“你……你很关心那……那铁什么……铁姑娘?你认识她?”
小鱼儿从一团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眨眨眼道:“铁姑娘端的是位美人,美人的安危,只要是个男人就总会关心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