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珏皱了皱眉,他将手放在琴弦上,淡淡应道:“知道了,这便过去。”
半个时辰后,墨王宫偏殿。
“昭文拜见我王。”一身白衣的苏珏拱手行礼道。
“相国请起。”黎漠上前扶住他道。
“王上唤臣前来所为何事?”苏珏问。
“寡人意欲讨伐楚国,相国以为如何呀?”黎漠说这话的时候,鹰一般犀利的眼眸紧紧盯着苏珏。
苏珏皱皱眉,问:“何故要攻伐楚国?”
“因为这天下只能是一人的天下,而相国也只能是寡人一人的相国。”黎漠勾了勾唇角,笑道,眼底却没半丝笑意。
“王上所说,昭文不明白。”苏珏拱手行礼道。
“都说了,只有你我二人的时候,相国不必多礼。”黎漠不悦地皱了皱眉。
“昭文以为我墨攻楚不妥。”苏珏淡淡道。
“有何不妥?我墨国兵强马壮,经济实力,军事实力哪点比不上楚国?”黎漠逼视着苏珏的眼眸,他突然压低声音说道:“还是说,相国不愿让楚王受一点点危险?嗯?你说是吗?昭文君苏珏。”
苏珏眼眸闪了闪,他瞥了黎漠一眼道:“王上是何时知道臣的身份的?”
“留在墨国好么?只要你肯留墨,寡人将墨国赠给楚国又何妨?”黎漠眼底的柔情像涟漪般一层一层荡漾开来,他柔声道:“那夜骑马从渭风客栈路过,明月烛火,白衣公子执卷静坐,公子眉眼如画,温润如玉,黎漠对你一见倾心,当时黎漠就在想,我墨国盼来了一位仙人,只要有他在,我墨国定能繁荣昌盛千秋永存,黎漠果真没看错,你坐镇变法,亲手将我墨国建为傲视中原的强国,我墨国的子民再也不用因为饥饿而暴死街头,公子是墨国的保护神,莫要离开,好么?”
苏珏后退一步,他拱了拱手道:“王上既知臣之身份,就该明白苏珏为何来墨,为何要变法强墨。”
黎漠摇了摇头,他道:“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这乱世早就该由一国来终结,如果没有你,等待墨国的只能是城破国灭,你选择了最温和但是对楚国来说是风险最大的一种方式来将墨国同化为楚,根本不是怕墨人如困兽般反抗,而是你不忍心,苍苍蒸民,谁无父母?昭文君心系苍生,只为将战争减少到最小,你在辅佐楚云祁一步步称霸中原的过程中尽可能采取最温和的方式,这么多年,你不累么?”
苏珏垂眸,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黎漠依你,将墨国尽数交给楚国,我只有一个条件,公子留在我身边可好?”黎漠轻声道。
“你和楚云祁有一处很相似。”苏惠芳笑了笑,他对上黎漠的眼眸道:“藏锋敛芒。你们都很会在不利于自己的情境下学会隐忍,所以即使苏惠芳不会入墨,墨国也会在你手中崛起,苏珏只能碰巧强墨而已。但是你毕竟不是他,楚云祁自始至终都明白我想要什么,辅佐他问鼎中原,我从未觉得有多累,苏珏此生只爱过一人,这一人只能是他。”
黎漠眼眸闪了闪,他上前一步抓住苏珏的手,低吼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如果,如果我比他更早见到你,你会爱上我对么?”
苏珏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道:“尘世繁华,知音难遇,两情相悦更是可以而不可求,王上,有些事不可强求。”
黎漠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朗笑几声道:“黎漠平生从未任意妄为过,此生得遇公子,即便做个千古罪人吾也不曾后悔!”
“你!”苏珏后退几步,他脸色大变。
“既然公子不肯依寡人,那么对不住了,寡人只能强留公子在墨。”黎漠勾了勾唇角,他的笑容有些寂寥。
商烈王四年四月二十五日,墨王黎漠将昭文君苏珏软禁于墨宫之中,楚王得知后勃然大怒,即刻下令,命楚将白起率领五十万大军攻打墨国。
墨王命墨将司马怀率领五十万墨卒于楚地朝野迎战楚国五十万大军。
此战持续了整整两个多月,两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财力,谁也不肯退让。
千千万万的士卒埋骨朝野,千千万万户人家的妻子等不回丈夫,千千万万户人家的母亲白发送黑发。
苏珏血书一封祈求楚云祁撤兵,等回的是那人简短的一封书信: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没有兰君的楚云祁不知何为君临天下。
商烈王四年七月,楚将白起摆出失传已久的伏羲六十四变八卦阵,史书中记载:此阵立天地风云,衡轴冲之义,而成握奇阵也。内外方圆,左右顾应,曲折参连,互隐奇正,中垒共为五营,每卦布八阵,共为六十四阵,八阵有鸟、蛇、龙、虎、天、地、风、云。
此阵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朝野终战,虏墨卒五十万。
商烈王四年七月底,楚云祁提出,用墨俘虏五十万换苏珏一人,墨王拒绝,多次交谈未果后,楚云祁命白起坑杀俘虏的五十万墨卒。
“王上,末将之所以未杀墨卒五十万,是因为他们都为我楚人,白起不愿杀自己的手足。”白起身着盔甲抱拳行礼道。
楚云祁掐了掐眉心,压着声音道:“寡人再说一遍,坑杀五十万墨卒。”
白起咬了咬牙,他低头说道:“末将做不到。”
“我是王,你是臣,听命于王才是臣子的天之所在!”楚云祁一拍书案站起来指着白起高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