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无眠,真想念老山,真想念麻栗坡,真想念那儿的父老乡亲啊!
第一章:老山上的那面红旗
又是一个八一节,又是一个魂消玉散的不眠夜;天隔两方的兄弟们此时会否也在想着我们这些尚活着的人儿?风依旧,月依旧,老山也依旧,只是不再有你们激跃的音容笑貌了;面对群山万壑怎不叫人心神俱碎。再唱一首十五的月亮,再流一滴思念的泪水,再轻轻地呼唤你们一句:战友!!!
回忆是痛苦的,但记忆却是深刻的,永远无法忘记那些个血与火的日日夜夜,永远无法忘记:那些永远十七十八二十的战友们。
老山在我心中不仅是一座山名,56号,662。6,1072也不仅是一个海拔高程,它们沉淀在我心里顿化成永远的丰碑。
四二八,我们营担任穿插任务,主要攻击方向是由老山侧后越方一侧向1072高地攻击前进。我们营于四月二十七日月二时成三路纵队分别从待机地域出发,我们连作为主攻连沿1082高地,22号高地秘密接敌,于二十八日二时进至20号高地西北侧。
五时三十分我连占领了出发阵地,数十个小时的机动,战士们都异常疲惫了,平均负重三十多公斤的士兵们占领出发阵地的一刻全摊坐在地了,我只记得我们排的步话机员趴在地上一个劲的干咳,排长与卫生员围在他身边忙乎了一阵就有担架队上来抬走了他,后来我才知道当时他咳的全是鲜血呀,他是我们连第一个战斗减员,不是枪伤炮伤,而是累的。
五时五十六分,随着信号弹腾空而起,整个老山沸腾了,先是零星的炮击,那是炮兵在修正弹着点,紧接着战区我军各炮阵地实施的第一次炮火急袭开始了,蜷缩在20号高地西北侧的草从里,我看到了今生最为壮观的烟火表演:各种口径的火炮将整个老山地区植遍了桔红色的火树银花,猛烈的爆炸声淹没了一切声响,我和战友们蜇伏在山地里谁也没有讲话,爬山倒海的炮击使的人们产生了一种晕船似的感觉,身躯在剧烈的冲击波中不停地颤抖;我的心乱极了,此时我最想的就是我的妈妈:妈妈,远方的妈妈你在干什么呢?儿子即将投入战斗了,儿子就为国牺牲了,真想你啊,妈妈!
炮击五分钟后,越军的反炮击开始了,数不清的大口径的炮弹夹风带火地从天而降;炸点离我们隐身的地域近极了,弹片撕裂了空气,爆炸掀起的烟尘几乎令人窒息,我的心揪到了极点,这就是战争,我的生命也许就在下一颗突然坠落的炮弹中画上句号成为永恒了,奇怪的是我除了紧张并没有感受到更深刻的恐惧,这是怎样的心理,死亡离我是那样的接近我却对它的存在如此的莫视;我是个真正的战士了吗?这一刻我想我真正地找到了答案。
炮击一开始,我们连的三班、九班和60迫击炮就利用炮击造成的烟障在21号高地前沿雷场中开辟通路了,可惜,林深草密的地貌严重妨碍了导爆索的开辟效果,虽然炸倒了成片的草木但对于深埋地下的各式地雷障碍物却没有太大的损坏,我的心紧缩着,信号弹又起来了,攻击终于开始了,整个战场再次沸腾了,除了爆炸声各式轻重武器的射击声顿时掀起了又一次狂澜。就在我起身离开潜伏地的时候,九班长韩跃奎突然直起了身子,还没有容我们回过神来,他以经一头扎进了雷区,从他冲入雷区到重伤倒地这时间仿佛是定格了,人们的心随着被他一次次踩响的爆音一阵阵地抽动着,他的身后,更多的战士仿效他扑入了雷区,整个九班上去了,一个又一个战友在地雷的爆炸中翻倒尔后再起来再翻倒再滚进直至生命的最后一息;整个三班上去了,又是一批康慨赴死的勇士,在他们的身后是一条用二十多位勇士的生命和鲜血趟开的通道;这是何等的壮举,这么多年来,很多牺牲战友的作战情境我都有些模糊了,唯独他们,唯独这群用身体趟雷踏雷的兄弟们成为我记忆中永远铭刻的丰碑。
我的血沸腾了,一股从心底冒起的怒火燃透了我的身心,从前沿雷区到21号高地表面阵地的攻击距离在我的记忆里简直是一片空白,我只记得直到攻上21号我依然一枪未放,张大的嘴不知道在喊些什么,我的大脑仿佛停顿了思唯里只有九班长血糊的脸和战友们散了一地的残肢断臂。
六时十二分,我们占领了21号高地,整个高地在敌我双方的反复炮击中早已面目全非了,弟兄们的怒火并没有找到真正的宣泄对象,残酷的炮击和如蝗的枪弹将防守21号的越军全数尽歼了,同样没有几具完整的尸体,同样鲜血洒遍了大地,但这些在我们心里却只能勾起更大的憎恶和仇恨;一排的大头兵竟然端着刺刀反复捅着越军遗弃的死尸,没有人阻止他近似疯狂的举动。我的眼睛早已被眼泪含满了,分不清是害怕还是痛苦,只有一个念头份外清晰,那就是攻上更高的52号阵地,杀死更多的越南人!!!
六时三十分,连长开始指挥部队向52号运动接敌,我提着枪紧随着一排向52号运动,这时副连长张大权越过人流闯到了战斗队型的前列,经过我身旁的时候,他问我要不要烟,然后没有等我回答就扔给了我一包,我想说点什么,可是又一时间找不到词句,他就这样匆匆地闪到队伍前边去了,这也是他留给我的最后一句话。
我随着一排三排前进到52号高地西南侧,越军的观察哨终于发现了我们,倾刻间来自52号高地与老山主峰阵地两个方向的越军火力覆盖了整个谷地,在我身边的战友接二连三地被打倒,攻击队型混乱不堪,士兵们蜷伏在各个角落向上方的越军阵地还击,我与一排副被越军的轻机枪盯的死死的,密集的弹雨压得我们根本无法抬头;我的心里溢满了绝望,一排副在第二轮弹幕打来时终于被击中了,子弹穿透了他的头颅和躯干,他的死是一刹那的,甚至在痛苦还没有来临的时候就已经咽气了,鲜血与脑浆糊了一地,在那一刹我不得不承认恐惧依然占惧了我的心房,牺牲是惨烈的,我的胃里更是翻江倒海似的。营里呼唤来的压制炮火开始猛烈地敲击越军的表面阵地,越军的火力明显减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