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子不理解,吃的时候看了他好几次,“你不担心你爹?”“担心。”沈来宝今日对渣爹有了新了解,渣爹这五年来没有再往大宅领姨娘了,也没见他跟哪个姑娘暧昧,渣爹已经不渣,今天护他一事,更是刷新了他对他的看法。渣爹……真的不渣了。想罢,他又拔下一根肥美的鸡腿,往盘子碗里一放,自己又拔了另一根。“盘子,吃!”“……你不要喊我盘子。”“啊?那要喊你什么?”盘子顿了顿,死心道,“算了,就叫盘子吧。”沈来宝又往他碗里夹了一个鸡翅膀,“吃!盘子,吃饱了才有力气抓贼。”盘子看了一眼满碗的肉,面露嫌弃,可还是大口大口吃了起来。两人酒足饭饱,沈来宝付了钱,就带着盘子去买东西。剑太长了不利于爬山,沈来宝换了把小的。他还同掌柜要了个火折子,另外还买了面米分。看得盘子莫名,“你买火折子就算了,为什么还买面米分?”“万一要逃跑,面米分就能管用了。”“怎么用?”“拿了往对方脸上一挥,大喊‘火药’,对方就会趴下了。”同理,跟喊炸弹有同样的威慑作用。盘子眨眼,“你一个男子汉大丈夫还没行动就想着逃跑的事,你真没出息。”沈来宝扯了彻嘴角,又掐了一把他的脸,“这叫以退为进,我要是硬拼死了,那我爹就真的危险了,谁知道山贼拿了钱会不会撕票。”“撕票?”“杀人。”盘子微顿,“难道不是给了山贼就会放人吗?为什么还要撕票?”沈来宝忽然有些明白,“盘子,你不是不担心你外公,而是因为你觉得山贼只要钱,给了钱你外公就安然了?”盘子立刻抿唇,眼里又抹了警惕。沈来宝倒是理解,就算他的外公真的那样对他爹娘,可是当年他也不过几岁,外公对他应当不错,他对外公的感情也不得不复杂。沈来宝也不深究,当务之急是将人救出来。“那些山贼并不是十分守诚信,从打探的消息看来,他们有可能在拿到钱之后,看心情释放人质。所以就算交够了赎金,也未必会放走全部人。我要救的,不但是我爹,还有我家的护院和下人。”盘子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护院?下人?”“对。”沈来宝单凭一人之力不能改变这世界下人低人一等的观念,但至少在他心里,下人的命也是命,更何况他们大多数都是在沈家待了七八年之久的人,还有阿五……盘子觉得他不可理喻,不可理喻到让他冷笑一声,“我只要救我外公,其余人的生死我不管。”沈来宝不想现在花时间跟他说大道理,这种奴贱思想从小就根深蒂固的人根本也难改变,最后想来想去,干脆应了一声“哦”。气得盘子还以为他嘲讽自己,路上也不和他说话了。回到刚才被打劫的地方,此时已经快到傍晚。沈来宝并不急着上山,在地上丢了几粒金珠子,然后藏在山坡密草中,寻了个舒服位置躺下,又看得盘子傻眼,“你竟然在这睡觉?别说你这是准备养好精神制敌!”“盘子你还挺聪明的嘛。”“……沈来宝!”“别慌,趁夜摸上山寨,一要体力,二要精神。我习惯早睡早起,夜一深会熬不住的,你也睡一会吧。”盘子觉得有道理,可还是置气道,“睡不着。”沈来宝以手枕在脑后,合眼好一会,终究还是缓缓睁开,眼中立刻映了满眼绿色。他抬手摸摸那草,“都冬天了,还这么翠绿,生机勃勃的。”盘子抱膝坐在他一旁,没有吭声,“兵书上没有提过这些。”“啊?兵书当然没提过什么翠绿的草。”盘子顿感暴躁,“我说的是兵书没提行动前还要吃饱喝足还睡觉的事!”“盘子,尽信书不如无书。”沈来宝说道,“书上有没有教你怎么洗澡?没有吧,那如果没有人教,你是不是就不会洗澡了?所以书上没提的,自己也可以琢磨琢磨,未必要全听,奉书为玉皇大帝。”这个说法盘子从未听过,颇觉他说的有趣,可还是板着小脸一脸“你尽说大瞎话”的模样。沈来宝倒是琢磨出合适她的词来了——傲娇。盘子还要说话,却猛地被他捂住了嘴,掌着脑袋就往地面上压,要不是他嘘了自己一声,盘子真要踹他一脚了。一会他也察觉到了不对劲,也知道为什么沈来宝要这么小心了。地面传来了微震感,还有马蹄声响,似有人从不远处驾车驶过。他要探头看又被沈来宝压了回来,不许他瞧。他也没拧,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竟然相信他的策划,还会乖乖听从了,这实在是不可思议。马蹄声刚到附近,似看见有尸体躺地,顿时慢了下来。马的嘶鸣声未落,那山上便又传来一群怪叫声。那是山贼冲下山的声音。盘子很明显感觉到沈来宝抓住他的手势力道做大,他微微一顿,抬眼瞧他,那眼底的,分明是愤怒和可将人灼烧的眼神。……所以刚才也并不是在睡觉,而是在听地面传来的动静吧。只是一瞬,盘子就对他有所改观,并不是什么没心没肺的匹夫,而是个故作潇洒还强行安慰他人的少年。从山上冲来的果真是山贼,那路过的一队马车不过四辆,人数不过十余个,稍微抵抗了下就跪倒求饶了。沈来宝拾起一粒石子,瞧了一会,准备找个长得像傻蛋的下手。瞧了一回,刚好有个离得近一些的瘦小汉子,认真一瞧,长得真傻,就你了!他挥手一弹,那石子准确无误的打在那傻蛋小腿上。傻蛋抬起右脚往被打的左脚小腿磨了磨,就继续看戏了。“……”果然是傻蛋。沈来宝又挑了一粒,再次击中他的小腿。傻蛋这次终于察觉了,回头一瞧什么都没有,正想着到底是什么虫子在咬他,忽然看见远处地面上有金珠子。他两眼发亮,又警惕的看了下同伴,谁都没发现。他立刻往那边走去,捡起一颗,又发现一颗,像绿豆那般洒落地面。他喜滋滋的拾起一个又一个,见草丛里还有,探身去捡。忽然草丛中伸出一只手抓住他,还没等他叫出声,就被捂住嘴拖了进去,随后被一掌击中脖子,晕死过去。龙潭虎穴草丛动静略大,引得附近山贼瞧看,只是寒风凛冽,刮得草丛荡漾,到处都是窸窣声响,加之山贼众多,下山打劫时也不会记名,因此直到收队回寨,也无人发现丢了人。沈来宝等山贼们离开,才将那傻蛋拖到下面,用绳子反绑他的手脚,拧得结结实实,就算他的手能反转一百八十度,也挣不脱这结。这一套打绳结的手法是来校场训练的老兵所教,别说捆人,就算是捆老虎都实用。盘子看着他手法灵活,蹙眉问道,“你是猎户吗?”沈来宝嘿嘿笑道,“你宝哥是神仙。”“……”他真是再也不想跟他说话了。沈来宝捆好了他,又拍拍盘子的肩头,“你去上面趴着望风,要是有山贼回头,就喊我。”盘子立刻往上面爬去,趴在草堆上往上面看,又拨起身边的草,以高草掩饰自己。沈来宝看了一眼,虽然傲娇,但做事还是挺细心胆大的。万事俱备,他才去掐那昏迷的傻蛋。掐人中着实是个好法子,片刻山贼就瞪眼醒来,像从噩梦逃离,大口喘气。等一瞧见沈来宝,又察觉到自己已被绑得结结实实,他顿时惊惧,还没叫出声,一把锐利雪亮的刀子就抵在了他的脖子上。沈来宝笑盈盈,“想不想活命?”山贼艰难一咽,见他只是个少年,身材又不壮实,转而怒视,“你的刀子悠着点,别伤了我。你要是杀了我,我们老大不会放过你的。我可是虎牙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