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被母亲嫌弃了一番的花铃顿觉找到了知心人,“是啊,我也觉得。”沈来宝笑笑,她果真一点都不谦虚的。花铃说道,“我还得回去帮我娘剪花,我先走了。那这只小鹿就送给你啦。”说罢她就把窗花慎重交到他的手上,转身蹦着轻快的步子回家去了。沈来宝眨巴了好几下眼,连阿五都忍不住弯腰低声,“少爷,这不是头猪吗?”对啊,这不是猪吗,而且还是挺肥美的一头猪。沈来宝盯了半晌,这家伙哪里像鹿了?他苦笑,折回屋里,准备把窗花贴起来。贴哪里?他想了片刻,决定就贴正门上,进出都能一眼看见,心情似乎会好不少。嗯,或许还可以辟邪。小年一到,街道上的小贩也开始摆起了各色年货,尤其是家家户户必不可少的春联,十步一个摊子,更让街上显得红红火火的。半年未归的花朗从车窗往外看去,兴奋道,“哥,你闻到了年味没?”花续笑笑,“年味?”“对啊,就是街上春联新纸、蜜饯糖果,还有炮仗的味道。”花朗心中甚痒,“不行,我要去买炮仗,买一箱子的,回去带小妹放烟火。”说罢他就喊停了车夫,花续颇为无奈,只能看着贪玩的弟弟下车。他坐了一会不见他回来,也觉得无趣,便也下来舒展筋骨。等他环视一周这街道,才想起这是哪里。他微微一顿,重新往街尾走去。快至街尾,就看见了一家饼铺。那饼铺前的景致跟其它家的铺子全然不同,两旁热热闹闹,惟独它这儿冷冷清清,甚至一点可以张扬的红火痕迹都没有。既没红联,又无灯笼,连坐在烧饼摊子前的小姑娘,都一身朴素。拿了一本书在看,恍惚中跟他半年前离开明州时的景象一样。摊子前的烧饼还堆得很高,他犹记上回他贸然上前秦琴被她母亲踹倒的事,这回上前动作轻了许多。他站的地方恰好将朝阳挡住,秦琴看书的光线一黯,很快就发现有人来了。她合上书弯身往桌底一放,这才起身,“买烧饼么,几个?”等看见来人,颇觉眼熟,一会才想起来,“你是铃铃的大哥?”“花续。”花续说道,“从外地书院回来,路过这里。”秦琴点点头,又道,“烧饼这么干,不适合你长途跋涉回来吃,反正你回家就能吃好吃的了。”她知道花家疼孩子,每次见到花铃,她身边的下人总会提着一个食盒,食盒里都是好吃的。一层又一层,都是她不曾尝过的。花续笑道,“回家定会有汤,配着汤水喝也好,拿二十个给我吧。”秦琴不再多问,拿了油纸包给他裹好。花续见她已经没有要再和自己说话的意思,想到弟弟去买炮仗了,又道,“你大年三十吃完团年饭后,可会出来玩?我们每年都会一起去外面放炮仗,你若要去,我和铃铃来接你。”秦琴低眉想了片刻,问道,“沈来宝去吗?”花续微顿,也不知道他去不去,秦琴又道,“他若去,我也去。他若不去,我也不去了。”花续说道,“那我去问问他,回头让人来知会你一声。”秦琴淡淡应了一句,也没有多说,见他还不走,问道,“还有事?”花续摇摇头,随后就见秦琴弯身去把书拿了出来,像是刚才怕被她母亲冲出来抢了撕掉。他拿着烧饼回马车时,去买炮仗的花朗还没有回来。他拿了一个吃了一口,果然很干,干得喉咙都疼了。将自己剪的窗花送出去的花铃欢欢喜喜回到家,刚进大堂就见到父亲坐在那,她笑盈盈走了过去,“爹爹。”花平生展颜,将她唤到身旁,递给了她一个东西,“送你的。”花铃一瞧,竟又是个核桃船,而且比之前的更大更精致。她拿在手中把玩一会,才道,“爹爹是特地给铃铃买的吗?”“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之前那个么,爹再送你一个。”花铃转了转眼,摇头,“可是爹爹已经送过一个了,铃铃记得大哥当初也很喜欢核桃船的,所以这个送给大哥吧。”花平生最喜儿女懂事,也知她是真心的,便收了起来,准备送给长子。可等花续回来,光顾着一家团圆高兴,倒忘了核桃船的事。隔壁沈家也知道花家两子回来了,沈老爹忙让人去喊儿子过去。可这一喊才知道儿子不知道带着阿五跑哪去了,关键时刻竟然不见了踪影,沈老爹颇为不满。捉了他房里的下人就质问,下人被他一吼,说漏了嘴,将沈来宝去桃庄的事吐露了出去。沈老爹立刻拧眉,儿子怎么老往桃庄跑?精明商人的头脑飞快在这里转了起来,他沉思细想,里面必有蹊跷吧……萤火之约沈来宝一点也没有想到沈老爹正在家里猜忌自己,去桃庄逛了一圈,树已光秃秃的,山上更是没什么可想的了。他去附近河流看了看,今年雨水少,河床结了冰,但不厚,还有石头裸露,那溜冰也没法实践。他敲敲冰块,薄得很,溜冰也危险。今年跟着沈来宝在七夕、中秋、腊月初八赚了银子的白庄主在旁笑道,“可有什么新鲜想法没?”沈来宝说道,“没了,倒是可以放烟花的,可是这后面都是山,很容易着火,山上到处都是竹屋,很容易烧着屋子,还有放烟火的人,这样太危险了。”白庄主眼睛微微一转,笑道,“这倒是,那你是打算好好过年,不掺和了?”沈来宝点头,“接二连三的营销让人疲倦,沉寂三个月,等明年桃花盛开,再来吧。”等明年桃花,可以拿来做的噱头就更多了。沈来宝脑子里已经转了起来,将要做的策划连成了点,圈成了圈。回到城里,入了南风小巷,花家门庭安安静静,沈来宝还奇怪怎么没人打扫了,并不知道花家兄弟已回来。刚进家门,就被蹲守已久的沈老爹捉了过去,质问,“你今日去了哪里?”沈来宝见沈老爹双眼圆瞪,一副逼问模样,隐约觉得不对。再看站在他身后的自己房里的几个下人眼神示意,猛然明白怕是沈老爹已经知道他去桃庄的事了。他飞速想了对策,淡定道,“去桃庄找白伯伯玩了。”没想到他如此坦荡的沈老爷皱眉,“你找你白伯伯做什么?”“听人说桃庄现在有桃树开了花,觉得稀奇,就跑去看了。可结果竟是谣言,哪里有什么花,只有光秃秃的树。”沈来宝说得镇定又有理有据,沈老爷心中疑虑还是不消,但也没有再追问。想来想去儿子去桃庄也无事可做,又那么远,应当不会出什么幺蛾子的。他理了理儿子的衣领,转口道,“傻儿子,这么冷的天该开的也是梅花,许是有人听错了。对了,你最喜欢的花大哥花二哥刚回来,得空就过去见见他们吧。“他们回来了?”难怪门庭那样安静,原来是他们兄弟两人回来了。只怕是廖氏吩咐下人停了手,要给舟车劳顿的人暂且清静。他跑到隔壁敲敲门,那守门的一见他就知道他是来找谁的,侧身迎他进去。花续花朗正在厅堂上和双亲说话,花铃乖巧地坐在兄长中间的椅子上,如此一来就算插不上嘴,不说话了,也不会被人忘掉的。花朗眼尖,心思又总是神游,最快察觉到有人正往外面进来,探头一瞧是沈来宝,当即从椅子上下来,“来宝。”“花二哥。”两个小少年正是长个头的时候,半年一别,自觉都比对方高了不少,谁想一见,分明差不多嘛。这一抱着拍对方肩头,都特别的用力,不甘心呀不甘心。花平生和廖氏也问得他们差不多了,便将厅堂让给他们,两人继续去后面指挥下人清扫大宅。花朗说道,“年后我也去墨香书院了。”沈来宝微微笑道,“我念的是中班,你进来怎么也得是念小班,来,喊师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