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万岁通天二年,四月
大周九鼎铸成,女皇武则天,令宰相、诸王率南北衙宿卫兵十余万人,连同宫中仪卫用大牛、白象,将九鼎从玄武门拽入紫薇城,并依史册所记将九州鼎分列排布之势列明堂之内。
又令太常寺,作《曳鼎歌》唱喝于御宴,君臣同乐之余,也意在向天下昭示,大周天命所归,武皇是实至名归的真命天子。孙万荣之辈只是侥幸得胜,不足撼动大周的社稷。
可就在这御宴之上,满朝文武、诸国使团的众目之下,太平公主李令月竟然被人下毒,呕血于御阶。幸在宫中藏有一只可解百毒的冰蟾,这才堪堪保住性命。
而就那只冰蟾盒子上,还压了一块麒麟玉佩。
对这块玉佩,武皇记忆犹新,这是李贤加冠时,她亲自挂在次子腰上的。
颜面尽失,爱女中毒,又事涉前案,武皇震怒,遂严令梁王-武承嗣彻查,限期破案。河南府、大理寺、内卫府、金吾卫全城搜捕,一时间神都中风声鹤唳。
此案一发,牵动了大周朝廷的每一根神经,都为之震颤,甚至连老天似乎也看破了人道。
夜晚本该是月明如昼,却一连数夜阴霾蔽月,乌云压城。好像是老天有意在夜色上,抹了一层厚重而诡谲的色彩。
十日后,晨曦初现,金色的阳光洒在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为帝国的都城浮上一层辉煌。宫河河水波光粼粼,倒映着蓝天白云和皇家宫殿的巍峨身影。紫微宫-含元殿气势磅礴,雄伟壮观,金碧辉煌,其中更有檐角飞翘,雕梁画栋,尽显皇家气派。
一无所获的武三思在阶下搓着手,不敢与武皇对视,更不敢过多解释。当然,他更是觉得窝囊,整个神都翻了一遍,真是连根毛都没逮到。
对面的右武卫大将军、建安王-武攸宜、左卫大将军王孝杰,则表现的很不耐烦,北方的边境不宁,陛下忧心忡忡,神都的老爷们连这点事都办不好?
执笔批阅奏疏的武则天,忙中抬头瞪了武三思一眼,表情很是不悦,重重地哼了一声。吓得武三思三魂七魄跑了一半,慌忙拜俯于地,磕头请罪。
“行了!本就不是什么聪明人,再磕就更傻了!”
自家子侄,自己清楚,武三思这家伙,内战内行,外战外行,整整自己人还行,真要较真办什么事,他呀,唉!
可再不争气,也是武氏的子弟,大周要枝繁叶茂,还要依靠他们。再不成器,她也得提携着。武三思不行,就只能找个人,给他补台阶了。
见武三思缄口不言,王孝杰也在心中讥笑两声无能,便拱手进言:“臣举荐一人,或许可助梁王一臂之力!”
武皇感到很奇怪,王孝杰久在边庭,什么时候与朝中人士有来往了?
边将与公卿走的太近,可不是什么好事!
但武皇毕竟武皇,几十年的宫廷生涯,早把她锻炼的喜怒不形于色。非但没有表现一丝不悦,还很和蔼的问王孝杰,所举何人?
老王是实在人,一根肠子通到底,陛下怎么问,他就怎么答。抱拳回道:“前左鹰扬卫中郎将-房顺!”
垂拱三年,十六岁的房顺在安西投军,在王孝杰麾下游骑营服役,期间屡立战功,其人不仅计谋百出,刀法、枪术更是一绝。
长寿二年,随王孝杰击败西突厥、吐蕃联军,斩敌将三员,克城三座,积功至中郎将。次年,调入神都任职,任左鹰扬卫中郎将,前途可谓一片光明。
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被内卫羁押,至今已有三年了。内卫是陛下的亲军,他们做事自然不需跟王孝杰解释,老王也没资格问原由。
“臣的意思是,他要是没死,请陛下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国难思良将,前线需要他这样的将军。”
武攸宜、王孝杰讨伐契丹,尸横遍野,铩羽而归。回师的路上,王孝杰就在想,要是有房顺为大军前锋,也不至于处处被孙万荣埋伏。
而武皇听了他这话,也是单手拄着龙椅,眉头深锁,沉默不语。缉拿房顺的命令,是她亲自下达的。其中的内情,自然不宜为外臣道也。
武三思、武攸宜也感到非常奇怪,一个小小的中郎将,何以让王孝杰如此看重,又何以让姑母如此为难呢?
过了良久,武则天叹了一口气,扭头问身旁的上官婉儿:“他死了吗?”
这是三年来,陛下第一次问起房顺,上官婉儿是知道内情的,但与那玉佩一样,皆涉及前太子,她不好说。
抬头见到武皇皱眉,上官婉儿也只能硬着头皮如实回答。内卫羁押的钦命要犯,按例每一月上报一次,截至月前上报的表录,房顺还活着。
“他还是一句都不肯说?”
“是的,您下了旨意,要对他客气一些,内卫不敢做的太过。”
上官婉儿是这么说,但任谁都听得出来,内卫是用了手段的。
能在内卫府的大牢,熬上三年还不招的,不管是谁都得竖起大拇指赞一声:好汉子!
恩,沉吟片刻,武皇頟首言道:“既然孝杰都为他说情了,那就给他一次机会又何妨!”
上官婉儿可持手令,与武承嗣一起去内卫府提人。话中的深意,不用武皇多说,她也明白,查案归查案,需要避讳的也一定要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