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思前想后,也觉得此事并非不可为,秀儿不能说话,将来无论嫁到谁家都有可能受欺负,原本是打算她若真不想嫁,他就护她一辈子,可他总有老的一天,秀儿的两个亲兄长也各自成家,到时候谁能真心护她?如今想来,在顾韶身边,不仅遂了她的愿,也倒真是个安稳之处。
说到最后,他停了脚步:&ldo;你的处境我明白,你的为人我也清楚一二,我不觉得羞辱,你也不要背包袱在心里,秀儿仰慕你,我也信你会善待她。你就当在替我照顾她,把她当妹妹好生相待,我也就感激不尽了。&rdo;
顾韶不知该如何回他,他想到了他能想到所有事,可他没想到一点,皇帝之所以同意秀儿,是因为要把整个许氏家族压在她背上当作困住她的筹码。她如今要再想走,要思虑的后果之多之重,真是…没有生路了。没有生路…忠武侯诸葛先生曾有一局奇门遁甲,八门无生,最终他破一生门,这局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礼部亲自操持这门婚事,一切都顺遂快当,小年那天,靖海侯府人声鼎沸,来看热闹的有来观情势的有,真心祝福的,倒真没有。谁都知道这是桩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来障天下人耳目的婚事。可靖海侯是实打实的,趋炎附势者如跗骨之蛆,只要有权势,就不可能灭绝。
听着隔壁喜乐喧闹了一天,高怀逸的泪也流了一天,直到傍晚,普慈寺的主持慧言大师前来,她才止住眼泪。大师踏雪而来,道声法号:&ldo;阿弥陀佛。施主,贫尼前来为您施戒。&rdo;高怀逸慢慢拆下朱钗发簪,抚摸着妆盒,慢慢把物件放进去。大师带来的弟子已开始弘颂梵音,那在热水里洗过的戒刀擦拭干,隔壁已是一拜皇天后土。
一抹清丝掉落,那烟花在雪夜炸开,真好看啊。
隔壁喧闹声渐复平息,那清丝已落了满地,杏儿边哭边把它样束好拾起:&ldo;小姐…&rdo;高怀逸看着铜镜里的姑子,笑了笑:&ldo;收拾好了就随我走吧。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才选在此受戒。我与此处,缘分已尽。&rdo;
新房里,顾韶坐那良久,终是掀开喜帕,噙了一汪泪水,模糊着双眼对看不清的秀儿说:&ldo;秀儿今晚,真好看。&rdo;秀儿伸手触摸掉她的泪水,笑着摇头:&ldo;我以为,先生会高兴。&rdo;顾韶连连点头:&ldo;我高兴,真的高兴。若不是秀儿,我此时该痛哭了。&rdo;这话让秀儿笑得苦涩:&ldo;能帮到先生一星半点,秀儿已很满足。&rdo;
高怀逸披着斗篷,眨掉睫毛上的雪粒,回眸看了一眼远处依然在绽放的烟花:&ldo;顾韶,愿你从此,平安喜乐。此生有缘无分,来世,再来世,以后所有能转世成人的来世,我都要找到你,让你完成对我的许诺,让你娶我。爷爷交代的事,我做不到,我不想你再卷入这无止尽的争斗,未来的路,我自己走。&rdo;
作者有话要说:
码出来了就更了吧
大家莫慌!秀儿是另一个人的o(∩_∩)o
明天不更,最近可能会更得慢哈
第46章第四十六章
府里刚过喜事,又遇年下,忙得有些杂乱。顾韶一大早在规整递给皇帝的奏疏,听到门来来来去去的脚步声,忍不住拉开了门,秀儿已将发髻挽起梳成妇人常见的高椎髻,身旁的丫头渔儿端着早点,两人也被突然拉开的门吓一跳。顾韶略垂下眼睑避开秀儿的目光:&ldo;你怎亲自来做这事,我想着忙完了就去吃。&rdo;秀儿说知道她天没亮就在忙,府里的事她也插不上手,就过来了。渔儿听了这话轻哼一声,似是有话想说,但又碍于小姐阻止没说出来。
顾韶啊了一声,对门外喊:&ldo;让万俟管事过来。&rdo;仆人请了万俟春过来,她给秀儿行了礼:&ldo;夫人,您起来了,刚才府里丫头来报,我正想着过来请侯爷去用膳,哪曾想夫人这就过来了。&rdo;顾韶手上拿着纸,也没抬头:&ldo;今日起,府里所有事宜需禀报夫人,得夫人准拟后方可行事。此事,我只说一次,违者,立即逐出府去。&rdo;渔儿高兴得扯了扯她家小姐的衣袖,秀儿斜她一眼让她安分些。万俟春倒是明白她这是在给新夫人立威,怕府里有人欺生,当即笑着应下:&ldo;侯爷安心,本也是这么安排。现在,请两位都去用膳吧。&rdo;
皇帝要改制,那她就和他论论道,看他想如何改。如今她爵位是靖海侯,可朝廷里还未领一官半职,那日上朝后皇帝就许她得传召再上朝,其余时候,更多的是私下召见。临要出府,秀儿扯住了她,把一件黛青绣团蟒祥云披风给她系上:&ldo;路上冷。早去早回。&rdo;这披风从未见过,顾韶一时想问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经过三代削权,相权已在大琰朝堂消失已久,枢密院掌军机大权,中书院掌民生大权,御史府实则早被两院分割切权,监察机制无从谈起,六部也名不副实。溯回历朝历代,有相权与皇权相互制衡的时期,也有相权削弱,旁支司部攫权擅权的时期,也有相权过高,试图把皇权取而代之的时期。似乎,哪一种制度都不能完全平衡皇权与朝堂之间的关系。
秦政听她说完,也思虑良久,很认同她所说的一切,但又打心底里顾忌这个人。这人个看事情能跳出局外以俯瞰的姿态来看,往往能一语中的,但这样的人就更清楚皇权的本质不是受命于天,是有能者得之。得皇权者毕生最在乎之事,并非天天挂在嘴边冠冕堂皇的为百姓苍生,而是为怎么能让自家得来的天下一代代传承下去,为皇权不被旁落殚精竭虑。再昏庸的皇帝,也会在其一生的帝王生涯里为这件事不断的去做修补。杀人是手段,用人亦只是手段。
皇帝让她年后常驻翰林院,直至和翰林学士们拿出改制之策。翰林院掌院如今是郑彦成,官职二品,不涉党争,虽先前与高恪交好,但逃过一劫。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他要牢牢控制权力,不会再让第二个高恪出现,自然,不会恢复丞相制。顾韶也不再说什么,看过去王朝兴衰更迭,她很明白一件事,相权,是废不了的,能废的,只是个名号而已,无论怎么改制,总有一种权力会等同于相权出现,就如高恪是实际做了这么多年的丞相是一个道理。
她起身退下时,秦政又唤住她:&ldo;明日年三十午膳百官宴,你带你夫人一起来。&rdo;顾韶称是,他又说:&ldo;爱卿觉得朕对你如何?&rdo;顾韶一时真没明白他这么问是什么目的,只略想就回:&ldo;皇恩浩荡,臣受之有愧。&rdo;他古怪的笑了一声:&ldo;朕对你,确实好,但也有底线。爱卿自然明白底线在哪,只要不触碰底线,日后再浩荡的恩赐,你也受的起。&rdo;
随行的侍卫在书肆门前扎下,书肆掌柜惶恐迎出来:&ldo;侯爷,您今日大驾光临造访不知所为何事,若是要收回先前话本刊印权,在下这就去办。&rdo;顾韶拦了他:&ldo;谢掌柜,我今日来,是向你打听打听如今江湖上有哪些精彩的话本可看。如今我可就这一个爱好了。&rdo;说完对随侍进来的人看一眼:&ldo;去府里禀报夫人,说我晚些回去,晚膳不用等我。&rdo;说完对谢掌柜请:&ldo;里间聊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