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么大个行宫不够你散,偏要出来?&rdo;
‐‐&ldo;你若不愿跟着,就回吧。&rdo;
这声音听着让人闷得慌,罗元宇也不再说其他,只沉默的跟在她身后。漫无目的到了船厂跟前,官府守夜的人惺忪着眼喊何人乱闯,一瞬就被人揪了衣领推开,等看清来人,他们赶紧俯首:&ldo;大人,夜间船厂无人,不知大人此时来这是有何要事?&rdo;顾韶对他施了一礼:&ldo;是我唐突了,今夜是满月,我想去防火塔上看看月亮。&rdo;守夜人面面相觑,都不懂这大人是突然来了什么雅性,有一人回:&ldo;大人,您若真想观月,且去碧云寺登启明塔,传言登那高塔,仿佛伸手就能摘天空中最亮的那颗星。&rdo;
到了寺门口,顾韶犹豫了:&ldo;这么晚打扰,是否太失礼了。&rdo;罗元宇不理她,反正要发疯的是这人,说失礼的是这人,话随她讲吧。寺门吱呀一声响起,有一沙弥和一□□和尚出来念阿弥陀佛:&ldo;施主,主持说今晚寺中会迎贵人,请吧。&rdo;
手持灯笼,一层一层往上转,从底层的文人诗词往上是帝王赏赐之物,再往上供奉圆寂高僧舍利,直到顶层,那绘着飞天莲花的藻井在灯笼光的映衬下有种无法言喻的空旷深邃的美感。若干飞开莲环绕着一朵大莲花,那朵大莲花后边的佛象若隐若现,宝相庄严。和尚又一声阿弥陀佛:&ldo;施主来赏月,贫僧便不打扰,待月隐之后施主可自行离寺。&rdo;
和尚走后,顾韶盘腿坐下:&ldo;杂念丛生乱我心神,我要在此打坐到天明,你回吧。&rdo;
罗元宇叹了一声往直走,没回行宫,而是在塔下守了一夜。
卯时沐浴,更衣出来,见到高怀逸坐那,她过去笑得暖:&ldo;好些了?&rdo;高怀逸握了她的手,有些用力:&ldo;顾韶…非我意愿之事,想必你一眼能看出来。&rdo;愿与不愿,知道了又能如何,顾韶依然笑着:&ldo;好生歇息,待你想出去走走了,我便陪你去看看平苏府。&rdo;
‐‐&ldo;你昨夜一夜未回,去哪里了?&rdo;
此时的高怀逸有些不依不饶,顾韶实言相告:&ldo;去了碧去寺,在启明塔上打坐一夜,这时候才回来,你就过来了。&rdo;
‐‐&ldo;为何要打坐,什么事能乱了你的心神?顾韶,你说出来。&rdo;
目光灼灼,顾韶也不避开,缓缓回握她的手轻轻安抚:&ldo;伏秀,你我之间,有许多事不用言明,你我都懂,亦有许多事不可言明,你我亦懂。如此就好,不是吗。&rdo;
高怀逸依然没松开她,反而握得更紧,她感觉不对,赶紧过去把人抱住:&ldo;不舒服吗?我送你回去歇息吧。看来我真是庸医误人,以为看了医书就能治病,我太糊涂了,还是让太医们给你瞧瞧吧。想必是这一路受了累,这才如此疼。&rdo;高怀逸握了她的手放在小腹上,虚弱的笑:&ldo;昨天疼得很,想见你又不能,更是疼上加疼。后来孙大人送来汤药,喝了好多了,他不说我也知道是你熬的,我的事,谁也不如你细心。你抱着我吧,就这样让我睡一会,在你怀里我觉得好多了。&rdo;
睡得迷糊,她又伸手摸上顾韶的脖颈,呢喃道:&ldo;你好香啊顾韶,让人安神的香。&rdo;两人拥着一个多时辰,高怀逸睡熟了,顾韶拿着书在看,罗元宇进来时,顾韶嘘了一声,放下书把人抱进卧房这才拍了一下罗元宇的肩:&ldo;你这样跟个莽匪一般随意进出我住处,下面的人有样学样,刚才若不是你进来,你猜会如何?&rdo;罗元宇打了个寒颤,他自然明白顾韶不会让人进来,若不是熟悉的脚步声,在拉开门的瞬间估摸着就要被暗器袭倒。可他还嘴硬:&ldo;你知道是我就成了。&rdo;
拿他没办法,站面外的是随身伺候晋王的公公,从宫中带来,跟着他的是个和晋王身形差不多的小公公,听闻是在行宫这头新收的,还没正式录入籍,要回永安让内侍司验明正身才能登记造册,他似乎也不会讲话,从来没听他说过话,一直都是怯懦的模样站在他干爹身后。顾韶转而对他们身边的丫头招手:&ldo;若殿下问高小姐在哪,你就回,她在我这与我说话说得累了,就歇息在这了。&rdo;往外走时才问他:&ldo;何事?&rdo;罗元宇递了个眼色,两人走到没人处他才说:&ldo;你先去晋王那,他传召你,末了你随我出去走走。&rdo;
一府改制是件庞杂又需事事谨慎的事情,牵一发动全身。夏季文率部呈上的土地改制论秦政看了,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说此次平苏府改制是大琰各府州的表率,做得好,能使大琰国风民气焕然一新,做不好,则会重创本就虚弱的大琰,会让做这些事的人包括他都成为背负耻辱的罪人。他把这话说了,把论卷放那:&ldo;先生这几日多用些心看看,在这百姓生存的根本事上,本王等着听先生的空谷足音。&rdo;
顾韶俯首称是,又回:&ldo;既是事关百姓生存根本,当慎之又慎。&rdo;她要走,秦政又叫住她,好一会才说:&ldo;先生,如今情势如何了?&rdo;顾韶复又走回,近些轻声回道:&ldo;殿下沉住气。&rdo;秦政更低声回她:&ldo;本王信先生,可这心里还是不踏实。&rdo;顾韶也不知如何劝是好,确实,都会心里不踏实,这一输,输掉的可就太多了。两人沉默一会,秦政轻击桌角:&ldo;开弓没有回头箭!先生忘了本王刚才所言,本王会在这段时间尽忠职守做好该做的,先生也放手去做你应做的事。&rdo;
第38章第三十八章
几人往郊外走,路过刺史府附近,远远的看见了秀儿,她疾步过来对顾韶笑得灿烂:&ldo;昨天罗哥哥说你有客到,今日听闻你也未到刺史府以为等不到你,可我等到你了。&rdo;顾韶轻抚了一下她的脑袋:&ldo;走吧,陪我去郊外散散。&rdo;秀儿的丫头手里提着个包袱,顾韶好奇:&ldo;你知道今日我要出去,这是带的吃的?&rdo;秀儿掩笑,那丫头干脆笑出声:&ldo;先生怕是爱上我们府上厨子做的吃食了。&rdo;
日头有些烈了,稻田里有农夫在除草,这一季春播秋收的稻谷要养活那些流离失所的人是不大可能,只能朝廷调粮。顾韶已让夏季文组织流民返乡重建家园,宋顺弼救下的幼苗她让人带了部分去灾地,还有几株苗,这会让人去找农夫借了锄头,对捧着苗盆的人招招手,这才对秀儿说:&ldo;这个就交给照顾了,它还没有名,你取个名。&rdo;秀儿问这是什么,她抚摸着叶子笑笑:&ldo;它在秋季也会结果,果实长在地里,听带它来的商人说,它在原地叫朱薯,大约是这么个音,十分丰产,随栽随活,能当粮食。当地的朱薯则是由更远的地方的商人带去,听闻那些人黄头发红眼睛,他们交代当地人,不得外传种苗,这是费了很大心血才得来,商人将薯藤绞入了船上的汲水绳,这才过了关卡。这种作物,生来就生命力坚强。栽种法我也交给你,这以后就是你的了,算是我送给你和平苏府的礼。&rdo;
顾韶从怀里摸出栽种法交给她,她又一种虔诚的目光接过,笑得灿烂:&ldo;先生,你真是个神奇的人。&rdo;顾韶哈哈一笑:&ldo;再过一两年,秀儿在平苏府或整个大琰就是更神奇的人,想好名字了吗?&rdo;秀儿点头,拉过顾韶的手在她手心写:&ldo;番薯。&rdo;番地来的朱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