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政还在兴头上,随口问:&ldo;为何可惜?&rdo;
‐‐&ldo;若朝廷能应允将平苏府的船放入大海,任它们去往海那边的国家,让海上贸易更加繁荣,那才是物尽其用。&rdo;
他话音落,秦政顿时敛了笑,起身甩袖:&ldo;时辰不早,本王回宫了。&rdo;一行人恭送他,快要上马车时,他突然转身指向顾韶:&ldo;你呀,一直想着算计本王!我们来此是为何,先生不要忘了!想筑海港,能是那么轻易的事吗?我们现在真用得着去想那么远的事?&rdo;顾韶不紧不慢的回他:&ldo;殿下,在平苏府建海港,乃是利在千秋之事,越快越好。如今朝廷内约是无人敢提此事,待殿下离开平苏府,这事约就永远不会有人再提。如今天赐良机,殿下,就真的不想做这件事吗?&rdo;
秦政有些不解的看着她:&ldo;有时候,本王真看不透你。不过和你共事,总能让人感觉,感觉很有精神头,譬如这来平苏府赈灾,以前本王在京里,根本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所下的令是否真有益于百姓有益于大琰,可如今,你让本王实实在在看到了,做一个好的当政者,真能切实改善百姓的生活,他们也会真心实意感恩戴德拥护你。就会让人觉得,付出有回报,且回报丰厚,也让本王明白,何为天家职责。做这些事,比京里的权斗有意思。可是先生不要忘了,若我们不能达成所愿,这一切都将不复存在。本王现在赐你特权,你若觉得修筑海港一事与我们现在所谋之事并无冲突,你就去做。去做吧,去吧!&rdo;
顾韶头一回觉得这人竟有些可爱。
见顾韶去而复返,许铭松了口气跪下行礼:&ldo;先生…&rdo;顾韶欸了一声扶起他:&ldo;我可担不起你这礼,要折煞我也。你…妹妹呢,让她出来吧,一起说说话。&rdo;
三人一齐在船厂工事房的阁楼上用了膳,许铭被人叫走后,许秀儿拍拍她说道:&ldo;我带你去个地方。&rdo;说完扯着她的衣袖就往廊上走去。这船厂结构复杂,随着她走了一阵又爬了好长一截木梯,抬头一看,仿佛伸手能触到天上的流动。这可真美啊,俯瞰下去,这平苏府规划整齐,民屋鳞次栉比,拐个弯风景又有不同,有寺庙有工坊,人们在大街小巷穿行,这初夏的风光真是美不胜收。远远看去,仿佛能看到海,微风拂来,心旷神怡。
顾韶靠在那仰头看着天,闭眼感受刚才看到一切,好久没这么轻松的感觉了。许秀儿告诉她,这是防火塔,因船厂都是木材,必须时时防火,隔不久就有人上来探查。两人靠在那惬意的看着天,许秀儿转眼大方瞧着她,指指她的左脸,问:&ldo;怎么了?&rdo;顾韶摸摸面具笑:&ldo;小时候被火烧到了,我小时候也不能说话。&rdo;
许秀儿摸了摸她的面具,意思是安抚,这让她莫名想笑,可许秀儿一脸温柔,末了用手势说:&ldo;我听说你要让夏大人在埭浦县筑海堤,就猜到你可能是想修海港,你真了不起。&rdo;
顾韶被她夸的脸红:&ldo;我只是提建议,一切决策都不由我,这哪就了不起了。&rdo;许秀儿摇摇头:&ldo;平苏府地处优势不比江宁差,只是江宁是前朝遗留的海港城,这一朝,除了被发配的李大人,就再也没谁想过再修一座海港城让其与江宁遥相呼应,让这一片的百姓富足。你本来以不管,但你一来,就想到了这件事,筑海堤免百姓受飓风侵龚,修海港让百姓日子更好过,你比那些只知官场谋一亩三分地的大人们强太多,是真正心中有天地的人。&rdo;
这女子的远见卓识让顾韶惊讶,看来许公东真的把女儿教得很好。她有些奇怪:&ldo;听闻你父亲最疼爱你,你怎么一直在平苏府没去永安?&rdo;此时许秀儿笑得有些孩子气:&ldo;离皇城越近越不自在,我自幼受伤,父亲怕我再卷入莫名的纷争,特意将我留在平苏府,我也喜爱这里,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rdo;顾韶起了戏弄之意,欸的一声:&ldo;这里的夏大人你也喜欢。&rdo;
许秀儿脸上并未有羞涩之意,只是敛了笑意,无奈的叹一声,用手势告诉顾韶:&ldo;父亲在平苏府的威望颇高,这里的学子也大多受他资助,夏大人老家就在埭浦县一个小村里,他来平苏府时,书院不愿收他,是回来看我们的父亲让书院收了他,又嘱咐府里管事要一直给钱银资助。他那里时时来府里与三哥谈论学问,每每必高谈阔论。三哥说,他确实有些才华也有些想法,但为人太执拗,后来就渐渐与他疏远。在他进京赶考前,他向我许诺,若中状元,必回平苏府娶我。&rdo;
说到这她突然不说了,顾韶也不急,只耐心等着,神情真挚的看着她:&ldo;我明白你此时的心情,我也曾试过太久找不到一个说话的人,忽然遇到,就敞开心扉的说,也不管对方烦不烦。秀儿,我不烦,我愿意听你说,天黑了你要还想说,我们就借着月光继续说,直到说到你把想说的都说完。&rdo;
秀儿有些激动,手微微抖着:&ldo;我从来没试过想说这么多话,也从来没想过会遇到一个能让我这么想说话的人。命运真是神奇。&rdo;
最后一句她不知道用手势怎么表达,顾韶伸出手去:&ldo;写我手上。&rdo;感受她一笔一划写完,顾韶也呢喃出声:&ldo;命运真是神奇啊。&rdo;
秀儿看着她,笑着用手势说:&ldo;夏季文,到现在都看不懂我的手语。&rdo;
顾韶哈哈大笑,真是讽刺啊,在这么一颗七窍玲珑心面前,夏季文显得多么庸俗可笑。或许每个男人都有自己执着想表达爱意的女子,秦政执着于高怀逸,夏季文执着于许秀儿,但从未问过,她们是否愿意。且夏季文真正执着的,从来只是许公东的权势,并不是许秀儿这个人,若她不是许大人的女儿,或许公东如今忽然失势,一切都将不同。
真正做事还得夏季文来做,顾韶与他商讨事情时,他寻了机会私下问顾韶:&ldo;这些时日见你与秀儿颇聊得来,她…有没有与你说我些什么?&rdo;顾韶作出讶异之色:&ldo;未曾啊夏大人,你怎会如此问?秀儿小姐与你…&rdo;
‐‐&ldo;不不不,在下随口一问随口一问,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我们说正事,这赈灾本就够忙了,筑海堤一事,千年大事,需严丝合缝的工造图,这里人手不够,若向朝廷要人,又是一通繁琐事宜,最后能否派个有用的人来还真不知得。先生可有良策。&rdo;
被他这么一扯,顾韶还真顺着他走了:&ldo;此事我去找殿下商议,夏大人最近辛苦了。对了,夏大人,当初在永安你吊唁陈大人那篇唁文写得可真好,学子们如今都说夏大人这个状元是名副其实,有胆魄有胸襟有文采,确实名副其实。&rdo;夏季文唉唉再三,最终作罢,只说谬赞,再不提这话头。他如此,顾韶确有些好奇了:&ldo;夏大人,当初在考场振臂高呼,那勇气非比常人,在下实在佩服,如今得见夏大人,真心讨教,何以才能有如此勇气?&rdo;
夏季文思索再三,凑近她说:&ldo;先生,若是你,寒窗十年,在永安待考时已知此界无对手,若因舞弊而被人篡夺本该属于你的一切,你喊是不喊?恩师高大人在殿试放榜后召见过在下,他说,我喊得好。&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