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福宫里高怀逸神色冷清的坐在太子秦政对面,姑姑在说什么话她也没心思听。原本她是不用去学馆,高府要请先生,自然有饱学之士相教,可她就是想去学馆,想和伙伴们一起玩耍,自幼明白高家门第森严由不得她任性胡闹,即使去学馆也不过就这两三年自由时光,过后就要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为她未来的夫婿学礼修性,只等一朝嫁作他人妇。爷爷和父亲放任她这几年也是她求了又求求过来的,可秦政偏要来踏踩她这难得的时光。都说她日后必是太子妃,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后,天下女子做梦也梦不来的前程,她似乎生来就享有了。可似乎…并不是很想要啊。
秦政如今十三年纪,生来沉稳,许多朝官都说他有他皇爷爷的影子,日后必是能缔造盛世的帝王。
高贵妃看出两人的别扭,轻笑出声:&ldo;两个小孩子还闹起别扭了?天渐渐热了,这是南边进贡的新鲜荔枝,我让人做成了汤,你们快尝尝。我这孩儿一天天长大,累得我转个身都难,你们可就别在我面前使性子了啊。&rdo;
两人端起汤喝了一口,秦政又放下汤碗:&ldo;娘娘,您腹中的孩儿不仅是我同胞亦是伏秀外甥,政儿以后一定好好爱护他。&rdo;高贵妃不明显的低头笑笑:&ldo;那我先替他谢过太子哥哥。政儿期望,本宫腹中是男孩还是女孩?&rdo;这话问得秦政一愣,他清楚这问题的指向,嗓子一时发干,他说是男是女都不妥,可不回更不妥。
‐‐&ldo;男孩女孩都是太子同胞,太子莫非还会区别对待?&rdo;
高怀逸出声解了围,秦政连连点头:&ldo;伏秀说得对,必是不会区别对待。&rdo;
两人在御花园散步时,秦政负手隐笑,好一会藏不住了才说:&ldo;前些天你父亲领着崇远在街市上玩耍,我在马车里瞧见了,崇远三岁多了吧,真是越长越可爱,我也期待他长大,将来和我必是兄弟。你父亲快要北上出征了吧,你不用担心,戍卫北方战线的是吕玠吕将军,有他在,北方战线不会失守,你父亲只是驰援,不用太过担心。&rdo;
这话高怀逸不知从何接起,她只能摇摇头叹了一声。这人今天来找她,就只是为了安抚?
顾仲犀的鱼篓里都是鱼,坐他旁边的陈大人也钓了不少,两人优哉游哉看着湖面,他忽的笑了一声:&ldo;我已派人散出消息给万芳,说皇帝已经疑心当年北麓一案有隐情,高恪怕瞒不住,要送他去死封他的口,先是晃出儿子同行引诱他答应,而后安排儿子不能北上。你说这话万芳信是不是?我断言高广征是绝不会北上,只要临了他不北上,万芳心里那根刺就种下了,这点算高恪帮了我们。只要万芳北上,就要让他死在北方,死无葬身之地。&rdo;
陈继隆叹了一声摇头:&ldo;想我一生为国为民,临了却要做这种事情才能替故友报仇,真是良心难安。&rdo;
‐‐&ldo;你是指东契战事正紧,我却计杀战前大将?他万芳还真算不得战前大将,顶多算名过河卒子,你当我真不知当年在南疆是何情形?魏王是觊觎他的都虞候,想把这个位置挪给他的人才在殿前捧杀。当今大琰,能铁骨铮铮站出来让万军服拜者,只有你陈大人。他秦氏一脉对不住你,可你对得起天下百姓,对得起跟你一起征战的兄弟。我计杀万芳,后着就是让朝堂重新请你回去,吕玠吕将军与你袍泽之情深厚,他必会在关键时刻拉你一把。&rdo;
陈继隆直摇头,他从未想过如此深远,也从未想过此生能再次重回朝堂。回去做什么呢,顾氏一族北麓一脉死得那么惨那么惨,他们如今就算让万芳死无葬身之地,却算不得真正的报仇,站在万芳后的人,他们还够不着,够不着啊…更不用说扳倒了。
‐‐&ldo;您重回朝堂之日,就是那人倒下的倒计时开始,陈大人,我们,永远不能气馁,那些被虐杀的冤魂可都看着我们呢。&rdo;
高怀逸觉得顾韶这段时间都对她刻意生疏,好像就是从上次太子来过书院之后。午休时刻,其他人大多伏案而睡,有几个喜欢玩闹的去了高阶生员处玩耍,顾韶一人负手走在荷池边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过去把人拉到树荫下嗔责一眼:&ldo;烈日炎炎,晒得不难受吗?&rdo;顾韶嘘的一声:&ldo;适才有夫子说的似鲲的大鱼游过,我看得入神,倒忘了这日头毒得很。你怎没歇息去?&rdo;
高怀逸随她的话往水里看了看,骗人,从来也没人真见过那条大鱼,这人就见着了?随口哦了一声:&ldo;你不也没歇息?&rdo;
高怀逸有些使小性子的不对她看,有些生气可又有些担忧,若一直如此下去可如何是好?回神才发现顾韶一直盯着她看,她不免有些羞怒:&ldo;叫你不要再这样盯着我看了,又忘了不是?&rdo;顾韶这回没躲了,反而爽朗一笑:&ldo;长得好看必是会引人多看几眼。伏秀,我一直想问你,你当真不害怕我吗,还是习惯了所以能忍住害怕?&rdo;
不知顾韶这问话何意,高怀逸沉思站了一会,伸手抚上她的脸颊:&ldo;我为什么会害怕你,就因为你的脸吗?现在我摸着你的脸告诉你,我不害怕你,不知从何时开始,我已完全忽略你的脸,你在我心里,就是顾韶,只是顾韶,和脸上有疤没疤没有关系。&rdo;
容不得顾韶感概,远处的罗元宇吼了一声:&ldo;做什么呢你俩,赶紧过来夫子来了!&rdo;
高广征在临要出征前一晚摔断了腿,整个人昏迷不醒,说是整军回程时马匹受惊,雨天路滑整匹马摔倒,他也不得幸免。听到这消息万芳在家里一阵捶砸,他本是不信那些传言,可如今高广征就那么巧不能北上了,这难道真是巧合?越想越冷汗涔涔,突然停住脚步一挥手:&ldo;研墨!&rdo;当即挥墨疾笔,写好后在房里踱步良久才唤了他儿子万平进去,把包好的包裹放在他手上,再三嘱咐:&ldo;我走后随时等我消息,收到信立即把这份证物交给罗午斋罗大人,求他救我,告诉他,我是人证,最有力的人证,一定要救我。&rdo;
第7章第七章
转眼一年
快到中秋,街市上有桂花的香味,雨一落香味就明显,顾韶撑着伞走在街上看收摊的人笑着奔跑,她也跟着傻笑,突然被人一把拉往旁边还没回过神是怎么回事,等看清,那匹刚刚几乎要撞到她的马飞奔着在拐角处不见了。顾仲犀从大叔手里接过顾韶,冲那马走的方向冷哼一声:&ldo;有些事不是跑得急就能挽回了,你说是不是小韶儿?谢谢大叔嘞,咱回家了小韶儿。&rdo;
顾仲犀在醉仙楼买了酒食,两人在房间吃完饭又赏了会秋雨,他忽然站起来关上窗:&ldo;顾韶,你喜不喜欢永安城啊?&rdo;顾韶点头,他也点头:&ldo;那过几年咱们再回来。&rdo;
嗯?
万平这一年多过得提心吊胆,日夜担心父亲说的那信会出来,最些日子才好些,原本以为仗打了一年多不会再有意外,哪知雨夜一骑铁蹄踩碎他的幻想,该来的,终归要来。去年八月,高贵妃诞下皇子,今年这时月,皇宫里正在摆庆生酒,大臣们该到的全到,罗午斋不知为何迟了些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