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雪也劝慰道:“舅妈,舅舅说得对,表妹总会找到的,您别太难过了。”宁慧茹闻言,拍了拍毕雪的手背,心里有了些许的安慰。毕雪和易宁同岁,易宁不见了后,宁慧茹夫妇没有了孩子,易爱梅便提出将自己的小女儿毕雪留在宁慧茹夫妇身边抚养。易树清那时是团长,妻子是军区医院的医生,两个人又只有一个女儿,没什么负担,日子过得很不错。而易爱梅家里的条件不好,养三个女儿一个儿子确实有点困难,这次年关将至,她带着一家子大老远地来弟弟家探亲,大半的原因也是为了一家人过个好年,等临回去的时候再打打秋风。于是,临走的时候,易爱梅就留下了小女儿毕雪,带了不少的钱和东西回老家。毕雪那时候虽然年纪还小,但她的聪明可爱,给了失去女儿的宁慧茹夫妇些许的安慰。而这些年,他们也一直对毕雪十分疼爱。到了晚上,宁慧茹睡觉的时候,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易树清问她,“还在想宁宁的事啊?”“嗯。”宁慧茹道:“我在想,咱们宁宁现在应该跟小雪一样,也是个大姑娘了吧。不知道成家了没有,也不知道嫁的那人对她好不好。”易树清怕她伤心,便转移话题,“小雪现在年纪也不小了,放在我们老家,可是大姑娘了。她两个姐姐,孩子都好几个了,她弟弟也娶媳妇了。大姐前两天来信,信里还问起这事呢。”这事宁慧茹知道。最近两年,易爱梅每次来信,都会问毕雪的亲事定下来了没,说是在老家,这个年纪没嫁人都算是老姑娘了。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埋怨他们这当舅舅舅妈的,对外甥女的婚事不上心,这才耽误到了现在的年纪。可宁慧茹觉得实在是冤枉,这几年她也给毕雪介绍过几次他们医院的年轻医生,她觉得那几个年轻人都不错,但毕雪却一个都没有看上。“唉,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宁慧茹叹气,突然她想到了什么,道:“今天我们去镇上买年货,遇到了一个姓顾的团长,我看小雪好像是对那个顾团长有点意思。”“你怎么知道?她说的?”易树清问。“那倒没。可是我看小雪叫他跟我们一块儿坐车回来。以前我可从没见过她对哪个男同志这么热情过。”“姓顾的团长?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不过我听小雪说,他是郑师长手下的。”易树清想了想道:“我知道你说的是谁了。那年轻人我见过,是很出色,不过我记得他好像已经结过婚了。这事别再提了。对了,你提醒下小雪,让她以后也跟人家保持距离,免得影响不好。至于她的婚姻大事,我这边会留意,看看部队上有没有合适的年轻人。”说起这个,宁慧茹倒是想起件事来。“前两天,玉萍来信了。信里还是托咱们多照应着点。”“那小子的脾气,跟他爹一个样,倔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他就怕别人知道了他跟咱们的关系,说他不是靠自己而是靠关系,这才跟咱们保持距离,这么多年来咱们家的次数一个巴掌都数得过来。”“说起来,他父亲是你的老领导,玉萍又和我是多年的好友,他离家那么远,咱们平时在生活上该多关心关心他。玉萍信里还说,他这些年都没有回过家,年纪不小了也还没成家,他父亲挺担心的,她这个当继母的,也不好多管,让咱们找机会劝劝他。我看也难,他因为当年他妈妈的事,一直有心结,跟他父亲怄气,估计心里对我也是有些怨言的。毕竟,当初他妈妈生病去世后,是我把玉萍介绍给他父亲的。”宁慧茹叹口气,转而道:“我觉得那孩子,各方面都挺优秀,咱们两家又是彼此熟识的,他比小雪大两岁,年龄也合适,要不,撮合撮合他俩?”“我看没戏。”易树清道:“他跟小雪又不是没见过,这么多年了,按他的性子,他要是对小雪有意思,早就追了,还能等到现在?那小子眼光高着呢,又是个很有主见的,就算咱们极力撮合,也未必能看得上小雪。”他道:“你也别胡思乱想了,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到了年底,忙忙碌碌,日子一天赶着一天,转眼间就到了大年三十。从大早起,外面街上零星的鞭炮声时不时就响起,冷冽的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年味。过了晌午,苏香草早早就开始和面剁肉馅。云城虽然不算北方,没有年夜饭吃饺子的习惯,但赵奶奶说严凛每年都会来陪她过年,他是北方人,爱吃饺子。于是,苏香草便买了面粉和肉菜,打算年夜饭包顿饺子,再做几样好菜,大家一起热热闹闹过个年。面粉用的是纯白面,肉馅用的是三分肥七分瘦的前腿肉,这样包出来的饺子既不会太柴,也不会太油腻,口感刚刚好。这些东西,没用原主留下的钱和粮票,全是苏香草自己挣来的。除了这些吃的,她前两天还上街买了串鞭炮。自从上回苏香草帮张奶奶家招待客人烧了一桌菜,这事就在槐花巷传开了。张奶奶本来就是个能说会道的,大槐树又像是这条街上的情报交流站,苏香草厨艺了得,比国营饭店的大厨做饭还要好吃的事情,没多久就传到连这条街上隔壁几条巷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刚好到了年底,正是走亲访友的时节,便有人跟张奶奶当初的想法一样,觉得这样既经济实惠,又比外面国营饭店好吃,于是请苏香草到他们家去也帮着做菜招待亲朋好友。起初,请她去的人还是半信半疑,毕竟大家都知道,张奶奶那嘴能说会道的,指不定里面有夸大的成分呢。可陆陆续续有几家人请苏香草做过菜后,都是异口同声地夸她厨艺好,这下大家才都信了。一下子来找苏香草去家里做菜的人络绎不绝,苏香草忙不过来了,到后来甚至得要预约才排得上。虽然都是街坊邻居,但别人也不好意思让她白忙活,有给她送东西的,也有送粮票送钱的,还有人花大价钱,想请她大年三十去家里做一桌年夜饭,但苏香草想着要跟赵奶奶一起好好过个年,便婉拒了。苏香草正要调饺子馅的时候,听到外面有人敲门。严凛是有钥匙的,这她知道。也不晓得这会儿是谁来了。她开门一看,就见门口来了好几个人,其中有个人苏香草认得,是居委会的刘大妈,她前天刚去他们家做菜招待过刘大妈的娘家人。“呦,香草,忙着呢?赵奶奶在家吗?”刘大妈穿了件簇新的衣裳,一脸喜气洋洋,“这些都是居委还有武装部的同志,过年了来慰问军烈属的。”她道。苏香草有些诧异,她之前并不知道,赵奶奶是烈士家属的事。住了这些日子,她只知道赵奶奶是位孤寡老人,身边没有亲人,但关于她家里人的事,赵奶奶从没主动提起过,苏香草怕勾起她的伤心事,也就没有问过。“过年好。”苏香草笑着问好,“奶奶在呢,快请进,上屋里坐。”居委和武装部的人来的时候带了一袋大米,还有一小瓶菜籽油,也许在后世的人看来并不多,但对于生活在这个年代的人来说,已经很不错了。“这么些年了,难得组织上还记着我这孤老太太,逢年过节都来看我。”赵奶奶想起往事,难免有些伤感。“这些都是应该的。赵建国同志是见义勇为,为了救人而牺牲的,大家都不会忘记的。”居委会和武装部的同志走了以后,赵奶奶一直坐在屋里抹眼泪。平时还没什么,一到过年过节,她总会想起已经不在了的孩子们,心里格外空落落的。“这些年多亏了小严。非亲非故的,照顾了我这么久。”赵奶奶对苏香草道:“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这日子该怎么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