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小半日,送走了各家宾客后。
郑衣息便回了自己的外书房,伏在铁梨象纹翘头案上,将五皇子遣人送来的信笺拆开。
上头赫然写着一首情意满满的艳诗,一手齐齐整整的簪花小楷,用词大胆放浪,尾处还印上了六角红梅的信款。
“蠢女人。”郑衣息冷声骂了一句。
旋即将那信笺撕碎了扔在青炉方鼎之中,虽已销毁了证据,可胸膛处凝着的怒意却久久不散。
五皇子自然不似表面上那般仁善儒雅,刻意接近苏烟柔,迎得她芳心的原因也很简单——便是为了宁远侯府的兵权。
只可恨那苏烟柔愚蠢不自知,被人甩的团团转不说,还将他的脸面一齐奉了上去,让五皇子踩在脚下践踏。
郑衣息难消心中怒意,又不能与宁远侯府撕破脸皮,沉吟了半晌后,才吩咐双喜:“让嵇代他们去吓一吓苏烟柔,最好吓病些时日,少让她出门丢人现眼。”
双喜忙应下,一溜烟儿地往书房外头跑去。
只是吓一吓那个蠢笨的女人,却也难解他心头之恨。
满腔的怒意蓄在心口,却无纾解的法子,更令他怒火中烧。
倏地,郑衣息便敛下眸子瞧了瞧自己的一双手,忆起在今日竹林里,他差点活活掐死的那个哑巴。
虽是个哑巴,却有那般清丽动人的样貌。
闲时拿来解解闷,倒也不失有几分意趣。
郑衣息眸子陡然一亮,漾起些恶意凛凛的念头。
烟儿被吓得大病了一场。
先是在竹林那儿差点被郑衣息活活掐死,好不容易捡了一条命回来,又被那阴险如毒蛇的丁总管盯上了。
丁总管离去时放了好些狠话,愈发让烟儿惧怕无比,当日夜里便发起了高热。
也不知方婆子是怕烟儿病死后无人磋磨,还是发起了善心,竟是绞了条帕子放在她滚烫的额头上,嘴里忍不住骂道:“熬不熬的过去,全看你这贱蹄子的命。”
许是她命不该绝,两日之后,烟儿的烧便退了下来。
此番郑国公府的花宴办的人人称赞,郑老太太自觉面上有光,在荣禧堂撂下话道:“那日在花宴上当值的下人们赏一个月例银,午膳多两盘肉菜。”
大太太刘氏坐于下首的紫檀木太师椅上,捻着手里的佛珠不声不响,仿若荣禧堂里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二太太苏氏却娉娉婷婷地走到郑老太太身旁,接过紫鹃手里的美人捶,替老太太捶起腿来,还笑道:“宁远侯夫人离去时还拉着媳妇儿的手念叨,说咱们府上的丫鬟个个样貌清秀,干活又爽利。”
郑老太太最喜听奉承之语,苏氏又生了一张伶俐巧嘴,回回都能把她老人家逗得眉开眼笑。
“要我说,还是母亲会调教人。您院子里的丫鬟和长嫂院里的白芍待客时落落大方,又插金戴银,穿了那么鲜亮红艳的一身罗裙,惹得那京兆尹府家的夫人连连称赞:‘府上的小姐可当真是貌美有气度’,母亲您说好笑不好笑。”
荣禧堂内霎时沉寂得鸦雀无声,大紫檀雕猁案旁歪躺着的银发老妇人止了笑意,矍铄的眸子扫过刘氏与她身后的白芍,不由冷哼着笑了一声。
“婧语和婧嫣被你养的胆小怯弱,通身一股登不上台面的小家子气,你这陪嫁丫鬟倒比她瞧着更气派几分。”郑老太太面色冷凝地发难道。
刘氏立时从紫檀木太师椅上起了身,恭声道:“儿媳不敢。”
白芍也红了眼眶,只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头,却是半句也不敢辩。
苏氏将美人捶递给了紫鹃,烟烟袅袅地走到刘氏身旁,笑盈盈道:“母亲向来疼长嫂,如今长嫂不过是御下不严,对身边人松泛了几分,却也不是什么大错。”
此话无异于火上浇油,郑老太太的面色愈发难看,瞥了刘氏好几眼,才道:“她能管得好什么家?”
又一派慈和对苏氏说:“这几日你多留心着些,将府里那些偷奸耍滑、吃酒赌牌的下人统统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