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黛心里既难堪又有些释然,她张了张口,想说什么,又觉得这时候说什么都是无力的,齐婉君却问起另外一件事情来,“你还跟你妹妹说什么帝王妃,这又是怎么回事?”
折黛便苦笑连连,她哪里敢说自己认出了云王殿下,人一旦说出了自己的秘密,便不能怪这件事情传出去,即使是亲娘,她因解释不了这事情的原委,说不得齐婉君四处打听,阴差阳错,还得出些事情。
于是她又开始扯谎,“女儿也觉得做妾氏羞愧,那日只是一时之间想起帝王妃也是妾氏,便跟晚姐儿多说了几句,没什么深意,阿娘,你不要多想。”
齐婉君倒是信这句话——当今圣上今年五十多岁了,又不好女色,已然有多年没有选妃,自家的黛姐儿想去,也没有法子进宫去。
于是只当是被贱男人伤了心,又被狗男人迷了眼,一时间想不开,她作为阿娘,必然要在她这个还尚且懵懂的年纪开解下她。齐婉君一边哭,一边威胁:“即便他是天潢贵胄,我也不肯你去做人家的妾,你要是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然后又道:“你自小是最聪慧的,可是性子倔,一旦走了死胡同,便谁劝也不听,可你一条胡同能走多远,阿娘吃的盐比你走的路还多,你难道还不信我?”
骂完了,又哄,“你就是平日里看见的人少,这才觉得他长的好,可我和你妹妹瞧着,也没什么特别的,你若是喜欢那般的,我便托媒人去寻,好不好?”
这就是全哄孩子般的话了,折黛心里感动,又羞愧的难以说话,心绞成了一处,一边心疼齐婉君,一边却知道自己的目标仍然没变,她听着齐婉君全然无法子,好似已然回到了小时候,将她当成一个没糖吃的孩子来哄,也不禁落下来泪来,“阿娘,你别这样。”
母女两个对着哭,齐婉君实在不知道她的黛姐儿怎么了,“你五岁识字,我教你礼义廉耻,你如今都忘了么?我告诉你,你若是这个念头不死,我宁愿你一辈子不嫁,也不放你出去。”
这般话说完,却又觉得自己语气实在是太重了,便又低声道:“阿娘知道你退婚之后寝食难安,一时之间想左了,黛姐儿,你信阿娘,再给阿娘一些时日必然能给你找一个好夫婿。”
折黛这时候哪里还忍的住,她做了两辈子人,两辈子都是不孝女,她不由得抱着齐婉君就哭,却也不敢再说什么话来刺激齐婉君了,她能感觉的到她娘的情绪已经到了一个点,自己再刺激一下,说不得便崩溃了。
她心里那些坚定的东西,那个坚定的信念,都随着齐婉君的哭声动摇起来。
可她实在是太难受了,泪水停不下来,齐婉君在这哭声里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日子,也被带的痛彻心扉,于是两母女哭了一晚上,早上起来的时候互相看了眼,只瞧得对方两个肿肿的眼圈,相视一笑,齐婉君怜爱的搂着女儿哄着她继续睡,这般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急坏了在外面等着的平妈妈,也让小沈先生在折二姑娘的投喂下吃撑了肚皮。
这时候起来,正好吃午饭,平妈妈看看齐婉君和折黛的眼睛,担忧极了,“待会想吃点什么?”
齐婉君有话要跟平妈妈说呢,她让黛姐儿回屋去梳洗,“也换身衣裳,小沈先生待会在这里吃饭,可不能失了礼。”
平妈妈便觉得齐婉君说小沈先生的时候话里有话。等到黛姐儿一走,平妈妈听得齐婉君三言两语将事情说了后,背后惊起一身冷汗,她急急的道:“夫人,这是魔障了,咱们可得将她这想法斩草除根。”
齐婉君也觉得是,她拉着平妈妈的手,又想哭了,“谁说不是呢,我昨晚开解了一晚上,都说出一辈子不嫁人我养着她的话了,可她还是没有给我说句准话。”
平妈妈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心知有时候女子为了如意郎君什么是事情都做的出,她曾经还见过一个公侯家的小姐为了一个穷书生,真的跟人私奔,最后丢了身子不说,还被人碰见了,一家子姐妹的脸都没了。
齐婉君于是就被吓着了,脸色苍白,一点儿平日里的坚强都没有,平妈妈见了,索性道:“我看啊,咱们就将她关起来,慢慢开解,婚事也先别看了,她这般样子,要是跟人家说了什么,那真是后悔也来不及了。”
齐婉君有些迟疑,“可她今年都十八岁了。”
平妈妈魄力大些,“今年八月才十八,还有七个月呢!”
她开解道:“也许一个月后她就想开了,也许三个月后就想开了,再说了,就是留到十九岁,在别的地方会被人说,可是在云州,却还不是嫁不出去的年纪。”
云州姑娘确实难嫁,说来说去,其实就是变故多。
不说这几年的天灾,就说云州是跟大金之间的边境,便也注定了时不时要动荡,兵荒马乱的,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办婚事。齐婉君小时候就亲眼见过一个正在办婚礼的新人正好碰上了战乱,当即失散,现在也不知道新郎去哪里了,留了新娘做寡妇,在婆家还受尽委屈。
几代几代的习俗流传下来,便没人觉得十八岁的姑娘难嫁了,喜欢这个的是真喜欢,黄夫人便觉得姑娘家晚嫁好,每一回都要夸一夸。
所以平妈妈敢这般说。
齐婉君想来想去,也没有别的办法,她本来是想尽快给黛姐儿找夫家的,如今听了平妈妈“黛姐儿如果不愿意会在人前乱说”的话,便熄灭了那股找女婿的心,心里难受的很,又骂起刘庚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