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阳微怔,好像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从程远的手中抽回手,眼底冷漠:“回家?我哪有家啊…我现在不愁吃不愁穿,每天一呼百应,过得自在极了。”
“自在?”程远不怒反笑:“你看看你都瘦成什么鬼样子了?韩阳你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小猴子的离开我也很难过,你让我抱抱你,让我带你回家,好好的治愈你心中的这份难过,让我……”
“你闭嘴!”韩阳原本慵懒自得,却在听见小猴子的时候瞬间变了脸,面目狰狞的打断了程远的话,激动的说:“小猴子其实根本没离开,这一年他都在陪着我。有好几次我想去陪他,可是他都不让。所以你看我活的多好,他没死,他就在我身边,就在我心里。”话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甚至带着哭腔。
“小猴子难道会想要看到你自甘堕落吗?他会希望看见你因为他而深陷淤泥吗?韩阳,你根本对不起小猴子最后的嘱咐。”
韩阳只觉得程远的话像是一阵闷雷劈在了他的身上,血淋淋的拨开了他伪装整整一年的坚强。原来,下面被堡垒掩盖住的伤口不到没有得到丝毫缓解,甚至已经腐烂生疮。
韩阳愣了愣,烟灰掉在手上,烫的他浑身一个激灵,他神情恍惚,连着退了几步,口中喃喃自语:
“这一年,我没有生过病,衣服不用自己洗,菜也不用自己做,我答应小猴子的都做到了。可是…可是为什么他还不回来呢,爸爸快等不下去了啊…”
韩阳蹲在地上,两手抱紧自己,突然眼中闯进刺眼的光芒,他转过头看着一辆货车正从远处驶来,神色恍惚,却丝毫没有打算躲开的意思。
程远几乎被恐惧逼的无法呼吸,他伸出手把韩阳拉回自己的怀里,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看着那辆货车鸣笛疾驰而去,程远伸手在韩阳身上摸了一遍,确定没有受伤才松了口气,语气不可控制的有些强劲:
“韩阳我告诉你,你要是就这么死了,日后见到了小猴子他压根儿不会搭理你。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的,哪里像他的英雄?”
韩阳像是被戳到了痛楚,仰头歇斯底里的哭喊出声,他脸上和脖子上遍布青筋,一双手连撕扯再推搡着程远,吐出的没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包裹着他的血肉:
“我的小猴子啊…那是我儿子啊!”
他反反复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引来路人频频议论,有些人许是认出了韩阳,正在一脸看好戏的拍照。
程远一个侧身,用大衣包裹住了韩阳的身体,让他紧紧的靠在自己的胸前,听信韩阳在他耳边毫无情绪的说:
“都怪我,如果不是我小猴子就不会死。怪我…我是罪人,为什么老天爷不带我走,放了我儿子啊。”
听着韩阳几乎用尽全身力气仍旧显得孱弱无力的声音,程远加重了臂弯上的力量,紧紧的搂住韩阳,半晌他才缓缓开口:
“不怪你,怪我。我曾经问过王教授,如果不是当时我踢了你一脚,小猴子不会胎里受损。韩阳,求求你放过自己,来报复我吧。”
韩阳没有听见后边的话,脑海里只有程远的那一句‘如果不是当时我踢了你一脚,小猴子不会胎里受损。’
如果不是那一脚,小猴子就不会死…
如果没有那一脚,他的小猴子还在他身边…
如果…
如果…
韩阳知道自己魔怔了,他抬起头狰狞的看着程远,那目光像是要活活的将他拆骨剥皮。
慢慢的,他恢复了理智,伸手一把推开程远,语气冷漠:“威廉先生,让您见笑了。”
程远没来得及拉住他的手,上面的滑腻和柔软的余温似乎还在。
的确,韩阳这一年从来没干过什么苦活累活,他对小猴子的承诺始终都在履行,唯独就是换了一种方式惩罚自己,程远咬了咬牙,最终狠下心说:
“小猴子临死之前嘱咐我,让我好好的照顾你。韩阳,我不是背信的人,如果你给我这个机会,我当然会履行承诺。但如果你不给,那我也不能勉强你,只是小猴子也许会失望吧。”
程远说的不轻不重,他抬起手神色自若,动作优雅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西装,不冷不热的扫了韩阳一眼,随后冷冷的留下一句:“明天早上我七点钟的飞机,如果你想通了,那就来威尼斯酒店找我。”说完上了车,潇洒的扬长而去。
韩阳望着程远消失的方向,抑制不住的浑身颤抖。
他满脸眼泪,却疯疯癫癫的笑出声来,他随手扯下身上的名表和袖扣,一切值钱的东西都被他像是垃圾一样丢了出去。
有的人不怕丢面子干脆都捡起来揣进自己的口袋里,有的人心不坏捡起来放到韩阳面前,却看着他第二次丢出去,也懒得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