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她六岁,正是馋嘴的年纪,吵着闹着要吃什么小摊贩卖的糖炒栗子,父亲当然不让她去,但是回府后经不住闹,还是托人给她买了来,只不过……等买来之后,那些东西都冷了,根本不是原来的滋味……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想要外边买来的吃食了。
说着说着,云浮月不自觉湿了眼眶,“其实,父亲一直把我当做一个工具。从小他就告诉我,我以后是要母仪天下的,所以,我有很多禁忌,走路、吃饭、说法、还有朋友。”说到这里,云浮月摇了摇头,“父亲不让我交朋友,很多年前,京兆尹家的小姐同我关系很好,但是父亲说她爹官品太小,不配和我深交,所以……”
云浮月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说道:“之后,我就再也没有朋友了。还有一次,我有一樽特别喜欢的彩塑,那是府里花匠照我的样子雕的,和我像极了。但是父亲看了后却很生气,他说那个泥人身上描的花样是木槿花,朝生暮死,是贱花……而我该做皇后,得牡丹来配……最后,那个花匠就被打断了腿撵了出去。自此以后,府里便再没人敢关心我。”
以往从来没有细究过,可如今再次说来,云浮月却觉得有什么如鲠在喉,想想上一世那些暗无天日的日子……她顿时觉得,还是现在的日子畅快些。
自己的确是云清远的女儿不假,可是她依然觉得,云清远的下场是咎由自取。或许……有时候也会有一些不忍,但扪心自问,她云浮月绝无护存之意。
上次听表弟说父亲并没有死……这样也好,不过,牢房依旧是他最该去的地方。
晏昭一直静静地听,他面无神情,一双眼睛黑暗而幽深,更衬得脸色苍白,清风吹过,吹得他衣袍微摆,整个人都显得有些病态。
他就这样安静地不发一声,眸色深沉地凝视着云浮月。
半晌后,晏昭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来将独自出神的云浮月抱在怀中,“表姐,以后乖乖在朕身边,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只一点……你别欺骗朕,你要知道,若是骗了朕,你会后悔的……”
云浮月被晏昭的话从回忆中唤醒,她有些微怔地闻着鼻端传来的橙花味道,那香气清冽,带着微微的苦气,但是在吸入后却又充斥着一股甘甜。
是表弟身上的味道,甘冽清香,这香气,果然很适合他。
云浮月回过神,她笑了笑,拍拍晏昭的肩膀,“表弟说什么呢,臣妾肯定不会骗皇上的,你我是姐弟,不该说这样两家的话,臣妾对你,和对越坤都是一样的。”
她本来是想给晏昭宽心的,但是云浮月没想到,听到这话后的晏昭冷冷地上下打量两眼她,语气生冷又带着戏谑,“你说什么?”
“嗯?”云浮月没反应过来。
“表姐刚刚提到了谁的名字?”晏昭冷冷一笑。
“越坤么?”云浮月不知表弟的脸怎么说变就变,她有些紧张,“怎么了?那是臣妾的弟弟,和你一样……”
“表姐怎么还不明白?!”晏昭俯下身,他面容白皙唇色浅淡,看起来仿佛病入膏肓,“朕说了、表姐只有朕一个弟弟!再没有别人!”
表弟可真是太霸道了!她自己就只有一个亲弟弟,那就是云临颛!怎么居然还不让自己提?!的确,她是准备好好疼爱晏昭的,可是有时候,弟弟做得不对,身为长姐、应该可以……说两句吧?
于是云浮月苦口婆心,“这有什么?你和越坤有同一个姐姐也没什么吧?这实在太正常不过的事情了,表弟你不也是有十一个哥哥,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吗?”
“呵、表姐错了。朕说过,朕便只有表姐一个姐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亲人。”晏昭说着,眉目阴柔,语气轻缓,“那些人,是生是死,同朕有何干系呢?”
说到这里,晏昭猛得凑近云浮月,他白皙修长的手轻轻划过云浮月的脸颊……这一刻,两个人的距离极近,近得好像能让晏昭从那双惊异的眼睛中看到自己恶意的笑容,“所以……阿姐你、也只能有一个亲人,就是朕。”
这太过分了,云浮月绝不能同意,“表弟,我和弟弟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是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你让我不认他……怎么可能呢?”
可话刚说到这里,云浮月就看到晏昭的神色越来越阴狠,她不由得语气软了几分,好言相劝着继续道:“表弟,我不明白,越坤是我弟弟这件事,应该完全影响不到到我们姐弟之间的关系,你不也是他的表兄吗?如此一来,我们反而更加亲近了呀。”
“这不一样。”晏昭的语气带着不容置喙地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