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贼道里面,判断一个人好不好偷,要有“三道眼”,一看面相喜善富贫,二看身手迟重缓快,三看脾气冷暖愁困。像这种店小二是不是害怕店老板,耐不耐得住恐吓,几乎全写在脸上,火小邪一看就知,一问就明。哪像现代的一些小贼,以为人长得胖,就定会在身上藏金戴银,而且皮肉太厚不敏感,便下手去偷,没准偷到个刚被炒了鱿鱼的厨子,体胖但身手敏捷,不仅偷不到,还能让厨子拿着菜刀追砍几条街;又没准偷到个看似粗笨、实则精细的悍妇,让悍妇五爪齐伸,抓个满脸花。店小二连忙说道:“我说……我说就是。嗯,那个……那个客人,我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火小邪说道:“得,幸好没给你钱!”店小二说道:“不是我蒙你,是那个客人穿着大袍子,个子不高,脑袋包得严严实实的,声音又尖又细,听着好像是男人,也好像是女人。”火小邪挠了挠下巴,说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吧,我要睡觉。”店小二笑道:“谢小爷打赏,谢了,谢了。千万别和我老板说。”说着点头哈腰地退出柴房。火小邪见店小二退出柴房,身子一松,躺在干草堆里,拔出一根干草棍叼在嘴上慢慢咀嚼,喃喃自语道:“看来,我没有找错地方,青云客栈就在王家堡,只是没有人能一下子找到而已。这些和我一样来找青云客栈的人,都是些什么人呢?那青云客栈,又到底在哪里呢?”火小邪翻来覆去,琢磨了半天不得其解,又累又困,拢了拢衣服,慢慢进入梦乡。“火小邪,火小邪,醒醒。”火小邪在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叫他名字,迷迷糊糊的,还以为在做梦。“火小邪,嘻嘻嘻嘻。”睡梦中那声音渐渐清晰,竟是女子的声音。“水妖儿!”火小邪脑子里精神一振,大喊一声,翻身坐起,四下到处观看。柴房里黑乎乎、静悄悄的,并没有任何人在。火小邪从柴房窗口看出去,一轮皓月当空,四周寂静无声。火小邪叹道:“又是一场梦。唉,水妖儿,你在哪里呢?”火小邪长叹一声,正想躺下继续睡觉,大道客栈的前厅却猛然嘈杂了起来。十八、青云客栈火小邪顿时没了睡意,赶忙仔细凝听,只听到大道客栈前厅有人在大声吵闹。“孔镖头,我们这里总共就五六个客人,哪有什么贼啊!”“少废话!你这客栈叫大道,大道大盗!不查你查谁?”“孔镖头,您这一查,我这小店也开不下去了啊!把客人都吓跑了!”“去去,欠着我家王老爷的钱都还不上,我看你还是早点把这破烂客栈卖了,赶紧还钱,另谋生路!”“王老爷说了不着急……”“放屁,王老爷不着急,那是王老爷仁厚!我是干啥的?你不还钱,我才着急,滚一边去!来人啊!搜!搜!一间房一间房地搜!敢在王家堡偷东西,我看是哪个毛贼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在老子的地头撒野。”大道客栈前厅十来个人吆喝着四处搜索,脚步声杂乱而又沉重,震得房屋乱响,同时骂骂咧咧声不绝于耳。火小邪向窗外一看,几间二楼的客房已经亮起了灯,里面人影婆娑,颇多争执打闹之声。火小邪正觉得奇怪,就听到有几个人大踏步向柴房走来,一路吆喝。“柴房里住人了没有?”“住了,住了,一位外地来的小哥。”店小二小心翼翼地回答。火小邪暗想:“这可糟糕,若是搜到我这里了,我还真不好和他们解释。奶奶的,睡个觉都不踏实,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我溜!”火小邪最后从柴房窗口看了一眼,这一看不打紧,顿时吓出一身冷汗。只见一个魁梧彪悍的大汉身后,跟着三个同样穿着王家大院镖师衣服的男人,其中有一个年纪略长的中年男人,并不显眼。月光明亮,火小邪看得清楚,这个中年男人竟是奉天城的张四爷。张四爷的威风气质,尽管此时不显山不露水,好像是个跟班随从,但以火小邪的记性,哪怕张四爷露出片头皮,火小邪都能认出。张四爷跟着大汉走进后院,向着柴房走来,尽管不露声色,但不怒自威,看得火小邪心中狂跳不已。只是奇怪,张四爷脸上多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烧伤,头发也剃秃了半边,好像被火烧过一样。火小邪哪里顾得上细想,赶忙退到一边,飞快地看了眼柴房四周。这柴房除了眼前的大窗,房屋两侧的高处还有两面小窗,下面堆满了乱柴,并没有踩脚之处。火小邪急得汗如雨下,从正窗出去,会被当场抓住,而爬上小窗,恐怕这会儿已经来不及了。领着张四爷进到后院的魁梧汉子,就是王家堡王家大院的孔镖头。孔镖头尽管只是王家大院的人,可实际上在王家堡却相当于“警察局长”,行使维护治安、抓贼防盗、日常巡逻等职能。当时社会可不像今日,一个千余人的村子都有村支部,设立个村官之类的,那个时候像村镇这样的小地方,往往都是家族式管理,推举同宗同姓、德高望重之人担当族长。民国政府建立后,推行所谓的民主政治,给族长加上头衔,设为主席、镇长、村长。王家堡作为新兴的市镇,规模颇大,民国政府在此地倒是设立了行政机构,但不过是个人做做样子,王家大院的势力仍然是一手遮天,王家堡的生老病死嫁娶丧葬等大事小事,都是由王家人说了算。孔镖头领着张四爷,显得十分谨慎,不时地回头看看张四爷,注意张四爷有什么眼色。他们一行人快步走到柴房前,店小二把柴房门打开,叫道:“小爷,打扰你休息了!”孔镖头、张四爷等人鱼贯走入,四下一看,柴房里空空如也,哪有火小邪的人影?孔镖头皱了皱眉,骂道:“小二,人呢?”店小二看着房中无人,也是惊道:“没看他出来过啊,难道上茅房去了?”孔镖头骂道:“把人给我叫出来!”张四爷哼了一声,鼻子嗅了嗅,说道:“我看刚刚还有人在。”张四爷走上一步,向着柴堆走去。火小邪此时正躲在柴堆后,眼看着张四爷走来,心中暗叫:“完了完了,这下子跑不掉了!”就在张四爷还差一步走到柴堆之时,只听柴房外尖厉的哨声不断响起,屋顶瓦砾乱响,竟似屋顶上有无数人跑过,随即传来稀里哗啦的重物撞击和瓦片碎裂的声音。张四爷猛然一顿,头也不回地跑出柴房。孔镖头等人哪敢怠慢,顾不得再勘察柴房,也跟着张四爷跑出屋外。只见大道客栈的屋顶上,站着十来个钩子兵,不少人都已经放出绳索,牢牢拽住,剩下的则挥舞着三爪钩全神戒备。后院的正中间,一个身穿黑色披风、头脸包得严严实实的人,已经被七八个钩子咬住身体,拉扯在地上动弹不得。这个黑袍人用尖厉的怪声骂道:“张四,你们好狠!居然玩这种阴招!”张四爷跑到近前,笑道:“灰毛虱,你以为你跑得掉吗?追到王家堡才抓到你,算你好本事!”灰毛虱骂道:“张四,俺从来不曾招惹你,也从来没去过东北犯事,你是不是太狠了点?”张四爷笑骂道:“老子就是看你们这些做贼的不顺眼!抓你又怎么了?我高兴!”灰毛虱哼了哼,又用力挣了挣,知道已经回天无术,干脆闭嘴不语。周先生从屋顶跳下,跑到张四爷身边,说道:“张四爷,抓到了!”张四爷点了点头,冲孔镖头抱了抱拳,说道:“孔镖头,谢谢了!要不是你帮忙,恐怕我们还不能一下子把他赶出来。”孔镖头赶忙说道:“张四爷,您可是贵客,天下闻名的大捕头,能来我们这个王家堡抓贼,亲眼见到您的威风,实属我三生有幸!张四爷,请,王兴老爷一定等着见您呢。”孔镖头根本对抓没抓到人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张四爷什么时候去王家大院见王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