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交加的昨晚,他始终还是去了天桥下面躲雨。不是因为做了决定,而是想给自己一点时间去决定。两只被母猫遗弃的奶猫就在那里遇见了沈瑢,它们极力扯着稚嫩的嗓子喊叫。声音很微弱很微弱,雨水打湿了它们的毛发,它们爬动着虚弱的身体在寻找帮助,让人看到自己。生命力顽强的小东西,它们在坚持生命。比起脆弱的奶猫,沈瑢有手有脚,他能够做的东西太多了。首先他可以救助自己,停止消耗生命。然后他还可以救助两只奶猫,让它们活下去。&ldo;乔瑜,我对你来说还重要吗,你还需要我吗?&rdo;望着乔瑜的脸庞,沈瑢抬手,想触碰他的脸,最终只隔着空气,无法贴近。暂时的他还是无法做到,给不了对方那份感情。&ldo;……&rdo;乔瑜也望着他,认真地看清楚他。一系列的事情,弄得乔瑜情绪失控,心酸难受:&ldo;不要顾虑我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你要搬走就搬走,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再管你了。&rdo;&ldo;……&rdo;沈瑢默默放下手。&ldo;什么互相折磨,你以为我希望吗?我不希望,我希望你好。所以互相放过吧,我不做你的噩梦,你也不是我的遗憾。&rdo;乔瑜捂着眼睛说:&ldo;你去吧。&rdo;他不说分手,就让沈瑢不远不近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互相知道彼此就好。那些曾经想当然的自信,或是承诺,就让它随风而去。一起僵持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沈瑢点点头说:&ldo;我明白你的意思。&rdo;也许这样也好,他回头看看猫窝的地方:&ldo;能帮我照顾它们吗,我可能,给不了它们很好的照顾。&rdo;&ldo;好。&rdo;沉默了许久,乔瑜低声答应了他。&ldo;谢谢。&rdo;沈瑢最后一次对乔瑜说谢谢,他把两只奶猫留下来,:离开乔瑜身边之前,沈瑢几乎没有考虑过一件事情,他离开这里之后应该去哪里?他没有想法,茫然的表情在他脸上忽闪而过。去异国治病的决定,就是在这个时候冒出来的。沈瑢忽然想起了邻居莫先生的建议,他给邻居打了一个电话。……孑然一身的人,要离开一个地方实在是太容易。像沈瑢这样没有亲密的家人,没有真挚的朋友,也没有伴侣和孩子,他什么都没有。只身前往陌生的异国,对他没有任何影响。转眼就是一周之后,沈瑢住进了邻居介绍的那间医院,他的主治医师叫做艾佛森。一个年轻的白人男医生,他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这跟邻居介绍的某位教授天差地别,沈瑢一开始并不接受。&ldo;你们亚洲人的思想,总是这么有趣。&rdo;艾佛森不想指责一个病人,他用了有趣这个词语,笑容也很温和。&ldo;谢谢,我仅代表我自己。&rdo;令沈瑢改观的不是艾佛森的讽刺,他不会无聊得因为一句讽刺而改变看法:&ldo;在你眼中,病人是什么?是坏掉了,需要修理的物品吗?&rdo;他问了这个问题。&ldo;不,我不是修理匠,我是求知者。&rdo;顺便说一下,这位年轻的艾佛森医生长得很欧式英俊,他灰蓝色的眼睛带笑,他对沈瑢伸出手掌:&ldo;亲爱的朋友,有荣幸进入你的世界吗?&rdo;相较于把自己剖开,暴露在日光下被人分析,沈瑢更愿意拥有一个共同成长的朋友‐‐这就是艾佛森的治疗理念,求知。不仅仅医生需要了解病人,当病人也了解自己的时候,他们会更清楚怎么去调节自己的状态。艾佛森对自己新接手的病人说:&ldo;我希望让你康复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我想你也是这样想的。&rdo;因为心理疾病不同于外伤,医生没有可能完全了解病人的一切心理。这个世界上,没有有效根除心理疾病的灵药。如果有的话,那只能是病人自己。&ldo;我尽量。&rdo;沈瑢没有什么信心地说。&ldo;你当然会成功,你是我见过最冷静的病人。&rdo;艾佛森说,他有些庆幸,这位病人的情况很乐观:&ldo;我简直想感谢上帝,它让你心中还有憧憬。那会是什么呢,能跟我聊聊吗?是一位可爱的女士,还是你和蔼亲切的父母?&rdo;看到艾佛森夸张的笑容,沈瑢默默摇头:&ldo;为什么不可以是一位可爱的男士?&rdo;&ldo;噢……&rdo;白人男医生表现出一副滑稽的表情。和自己息息相关的那段经历,在之后的治疗中肯定要说的。沈瑢不介意现在就跟医生分享,他甚至有点倾诉的意思。连日来闷在心里的一些话,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像吐掉一口浊气那样,把烦恼放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