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入这样的林间地带,若没有当地人做向导,只靠曾经在树干上留下的记号和地标地貌辨别方向是难以行进的。
莫名的,云初心中突然一阵惊惧,漆黑的林子里,除了他们自己的脚步声,一片寂静,却有一种难言的压力,似千军万马自四面八方呼喝而至,铁蹄的轰鸣踩踏着心脏,带来快要窒息的压迫感,那么强烈,那么真实。
她突然间停了下来,顾不得其他,警觉地朝前侧方望过去。
远远的,林间的空地上发出脚步踩踏树叶的飒飒声,在他们的脚步踩踏着坚硬的地面发出一的硬梆梆的脚步声中跟本就不算什么,但她还是听到了,那么清晰那么真实,衣袍带起的微风尤如行卷在旷野的飓风,穿过林间每一处缝隙,到处都是震天憾地的破裂声。云初屏住了呼吸,紧张到浑身颤抖尤不自觉,
此刻,就在离他们百步远的一条小道上,一队正徒步疾行的人马突然停了下来,四周的护卫顿时亮出兵器将一身黑色锦衣的青年护在四周。
随即,静下来的队伍中突然传出一声状似野雉的鸣叫声。
声音在寂静的林间盘旋,身后的队伍中似回应般也亮出了凄迷的一声鸣叫。贺云初不由地一怵,心头的压迫感却不那么强烈了。
黑脸狠狠地拽了一下她的胳膊,发出轻声喝斥:&ldo;走,不许停。&rdo;
百步之外的小道上,听到回应声的侍卫们收起了武器,就听身边一个低沉的声音对被护在中间的年青人道:&ldo;是崇远的人&rdo;。
年轻人淡淡地&ldo;嗯&rdo;了一声,队伍又开始了疾行。
云初的警觉是真实的,虽然他们相距不过百,而且又有层层密林的阻隔,但那边的人,正是那个让她平生唯一一个生出惧意的人‐‐元澈。
在大众的心目中,众皇子中,元澈是身体最为孱弱的一个,自小便低眉垂眼死气沉沉,浑身上下无一丝耀眼之处。此刻,大梁上下,谁也想不到,就是这样一个看似病怏怏的人,却在这阴气湿重的红山密林中,扎扎实实地蹲守了五日。
他有一身从不显山露水的好内功,在这阴气湿重的密林中,他那看似弱不禁风的身体罩在黑色大氅中,似乎感觉不到他这个人的存在。若不是一身玄色衣袍,领口的金丝线绣织的图案显示出他非同于常人的身份,淹没在一群身穿夜行夜的护卫中,也只不过是个寻常人。
已隐隐能看到营地的火光,身后的路面上,脚步踩踏下的树叶发出飒飒声响。队伍再次停了下来。暗黑中,突然鬼魅般闪出一个身影,领头的护卫一挥手,身边的护卫们退开在四五步远处,警戒。
&ldo;公子,益州大营的人来了。&rdo;黑影身形并不高大,但眼睛里却透着极其敏锐的亮色。
元澈稍稍顿了顿,似乎并不意外,沉稳地道:&ldo;赶了半天的路,他也累了,先带他去吃点东西吧。&rdo;
黑影领命闪身而去,元澈唇角稍稍一蹙,吩咐领头的侍卫道:&ldo;嫱姝的热水应该烧好了吧,末羚,你想不想沐浴!&rdo;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又似乎是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手下的人自然也是摸熟了他的性情,并不觉得他这话说的极莫名其妙。
年轻人笑了笑,露出唇角的两颗虎牙:&ldo;你洗,我值哨,保准不再让贼人摸进去。&rdo;
元澈刚刚还映花洗月的脸,在听到这句话后瞬间阴沉,眸光犀利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末羚无比懊恼地摸了摸头,哪壶不开提哪壶,洗澡这件事,似乎已成了他家主子的一块心疾了。
树林越往纵深,人马烟火的气息越重。听不到人声,但马匹的鼻息和踩踏声在静夜里却传的很远。两百米外,至少有二百匹马。
没有看到那辆精致的马车,但透过树影绰绰的光线,透过人马的声息,远远的闻到了流水清凉的味道,近了,流水的湍湍之声也跟着清晰起来。
原本以为他们是在林子里蜗居,没想到一行人在河边的空旷地带扎了营,乌泱泱一片帐篷,不下一千人。营军青一色梁军服饰,却不见隶属旗标。他们在河边架起了篝火烤食炊饮,丝毫没有隐匿行踪的迹象,也不见厉兵秣马的备战紧张态势,行事大张旗鼓,唯恐不被人发现似的,人声马沸一点不加掩饰。营区往来军士散慢懒怠,处处透着外出游猎似的闲适。
一行人押着云初,并没有进入营区。在一片灯火暗沉的空地上,简单地搭着几顶帐篷,帐篷不是军中制式的,突兀地搭建在营外,想象不到是用来做什么的。
黑脸先进了帐子,很快出来了,抬手吩咐左右:&ldo;先让他去烤烤火,别冻死了。&rdo;
帐子四周火堆,帐子里也感觉不到引火的暖意,两个护卫架着身子并不怎么沉重的云初,简单粗暴地将她扔了进去。
大帐中空空荡荡并无存物的痕迹,因为太靠近河边,地上泥土还保留着原始的水洼,云初几个趔趄,却还是没逃脱身体惯性的扑腾,在泥洼里呛了一脸一嘴的泥水。还没等挣扎着爬起来,身后突然几声狗吠,吓得云初再不顾一切,连滚带爬挪到了帐篷的一角。
他们将云初扔进帐的同时,带进去了一条狗。
狗原本就凶,又加上被饿的凶了,见到面生的人顿时便生猛地往前一扑,挣得牵狗人一个趔趄,绳套差点脱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