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挥退了帐中的侍卫,却将石墨留下的布巾扔回了水盆中,然后解下自己腰间的水袋含水洗干净了手,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浸了水,轻轻敷在他的唇上。
她竟然在怀疑他身边的侍卫!这份警觉,让刘道远心中起了一抹钦佩。只是这清醒着却不能动的一夜,着实难熬。
他就那样被一只并不柔软的小手握着,煎熬了一夜。
现在他再一次醒来,身边似乎围拢过来三四个人,没有杀气,很平和的呼吸。
&ldo;就是受凉吹风了,其余都无甚大碍,我给他贴一剂药,两三个时辰就见效了。&rdo;随即额头敷上来一个冰冰的药包。
他感觉有人握了一握他的胳膊,他睁开眼,石墨刚朝他点了点头,轿帘一掀,便听到安图冷嗖嗖的声音:&ldo;出去。&rdo;
石墨手中的布巾还没来得及触到他唇上,犹豫了一下,缩身退了出去。这时候如果被安图看出端睨,石墨可能活不下来了。
既然被她身边的大夫疹出了病情,首先怀疑能近他身边的人,也是应该的,按照常人的做法,她应该拘了他的几个侍卫拷问一番,她却什么都没做,依旧放任他们几个守在他身边。
刘道远分析了目前自己所处的境遇,石墨没再将他迷昏许是对的。尽管什么都做不了,清醒着总是好的。
安图带着一身晨露的寒凉上了马车,吩咐队伍出发。
这次,她没有再靠近他身边去握住他的手腕,而是靠在一边,闭着眼睛想事情。
她还是个不足十四岁的小女子,长相不似南边的女子那般清丽,因长期风吹日晒,她的皮肤是桐色的,五冠有些男儿般的冷硬,却又被尚未裉去的婴儿肥衬托的有些敦厚,看上去不似同龄人那般一脸稚气。她的身量也比南边一般大的女子要高挑,却又没有男子那般的壮实。
她身上有种独特的魅力,是介于男子与女子之间的一种中性感。
贺云初眯了一会儿眼,下车走了一圈,头重脚轻,游七说还是多歇息的好,不宜多走动,要不然伤口好了,气血两亏,体质恢复的慢。
突然有种被人一直盯着的感觉,她睁开眼睛,刘道远还昏迷着,气息均匀,只是脸不那么红了。她掀了掀帘子,紧守在车外的安锐立马靠了过来。
她朝安锐摆了摆手,又往他的旁边望了一眼。
驾车的依旧是安猿,游七坐在他身边,正眯着眼打盹。刘道远的几个侍卫被她的几个亲兵隔离开在五步开外的距离。安锐和小虎则一左一右守在两边。
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贺云初吩咐加快行进的速度。必须在明日午时之前赶到柳源,伤员要换药,月匪的武器都是在秽物中浸过等于淬了毒的,能从功备营拿出来的刀枪疮伤药有限。&ldo;如果没药,根本就支撑不到安全抵达夏州。&rdo;游七说这话的时候淡淡扫了眼她看似已经痊愈,但血脓却时有渗出的伤口。
原先带着伤员一起赶路的时候,这些事情都是陆煦处理的,现在没有陆煦在,熟悉勤务辎重的只有小武,他也是刚上手,这么多人马一路上的吃喝,物资的保管已经让他忙的顾前顾不到后了,这么多伤员的用药治疗问题,他没有经验,处置起来一点不比一直在户部供职的游七轻松。
柳源不在前往夏州的直行线上,需多绕行半天的路,走九十多里地的沙丘。同时,柳源也是继续西行沿途唯一一个有人居住的集镇。柳源没有驻军,民间的药铺里也不可能售卖治刀枪疮伤的药材,但除炎除淤的药还是可以买到的。
而且,柳源不大,因为常有西进的商贾在此停留歇脚,柳源当地的物资储备也比较充裕,还算得上繁荣,乘此机会补充一些物资。
虽然因此西进的时间会被拖延一天,但贺云初心里有自己的打算。
游七诊出刘道远病症的时候,贺云初就心里就有了自己的盘算。原本按照贺靖的意见,伤员可在外宅就地医治,之后再从外宅里单独派出人手护送到益州,贺云初只需轻装上路,带上足够的药材,一路上有游七,赶在太子一行到达夏州前复命是没有问题的。
贺云初从益州带出来的人十之八九都挂了彩,没躺在车里的也都不同程度地挂着伤。重新补充进来的人对贺云初的命令几乎是无条件服从,她要多绕行一天去柳源,下面的军士长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立刻打出旗语号令前面已经走过去老远的人马调整方向。
正午时分,正是阳光最烈的时候,贺云初靠在车厢里睡的有些沉。游七说月匪的这种毒,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慢慢地用药将之逼出来,这段时间里她会精神不济,如果有机会静养育,可能康复的会快一些。
有陈阵带队,队伍里也没什么需要她操心的,睡起来却也着实沉稳,一觉醒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紧紧地握着刘道远的手。而刘道远不知什么时候,竟然醒来了,眼睛睁着,一瞬不瞬的望着她。
贺云初心中一紧,忙的松开了手。虽然她不介意男女之间的距离,但她毕竟是女子,又是独处,这样的情形还是有些尴尬。更何况似刘道远这种家世的人,万一觉得她是个轻浮之人……
贺云初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别人认为怎样,与她何干,她安图,又何曾畏过人言。
刘道远指尖轻轻颤了颤,手心里突然空荡荡的感觉,使得心头也升起一股失落来,连心头都似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