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姆斯则有些不以为然:“大户人家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帝王家的孩子。我发现我一直以来都低估公子澈了。”
杜栩来了兴趣,侧身倾听:“怎么讲?”
“你知道的,公子澈,我们都看在眼里,”詹姆斯用手撑着头侧过身来面对杜栩,船身微微地晃了晃,“相比于公子净的上进和好学、岳攸至的严谨——”
杜栩接着詹姆斯的话往下说:“婵羽的思维敏捷、胆大好问,还有瑚琏的细致专注,公子澈留给人的印象是——”
二人异口同声道:“贪玩?”
两个为人师者相顾一笑,然后毫不在意形象的哈哈大笑起来。
詹姆斯先停下来,长舒一口气:“也许我们都错了,错的很厉害。有个细节我刚才没来得及说,这一次的比赛,公子澈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如果说找到我只是战略的布局,勤加练习是他恒心和毅力的体现,但是他连自己和公子净骑哪匹马、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让小黄门什么时候开笼放鸽子都安排的一清二楚,对此,我可完全没有插手。”
杜栩难以置信地讽刺道:“你不会以为公子澈穿了黑色的衣服,骑了黑色的马就能保证获胜吧?虽然秦国尚黑色,但这也太无稽之谈了。”
“我当然不会相信这么肤浅的暗示,”詹姆斯平躺回去,双臂交叠在脑后,“我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相信。”
杜栩起身坐起:“陛下会相信吗?”
詹姆斯微笑着闭上眼睛,深吸空气里的花香:“我逐渐开始相信,公子澈不会去做他看来无意义的事情。”
“你的意思是,过去我们看到的,我们认为的关于公子澈的种种,皆是——”
“皆是他刻意为之,”詹姆斯睁开眼睛看着杜栩,“若果真如此,这孩子真是个可怕的对手。”
杜栩再度躺下:“可是公子澈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藏锋?”
他发现自己开始重新审视公子澈,印象中他只有贪玩一个标签。但是静下来回头想——
詹姆斯的话打断杜栩的思绪,“我留下的每一次功课,他都完成了,”詹姆斯陷入回忆,“无论多么拗口的文章、多么复杂的词汇,他每一次都背下来了……”
詹姆的回忆让杜栩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每当公子净和婵羽在背书的时候,问公子澈在哪里,总是得到一样的回答——”
两人异口同声:“他去玩了。”
这已经可以解释很多问题了,做同样的事情,公子澈只需要更少的时间。
詹姆斯转而问:“你觉得谁会去格兰德国当质子?”
杜栩的语气带着淡淡的无奈:“照今天的结果和你对公子澈的分析,远行的恐怕是公子净无疑了。”
杜栩心知自己的心不该有偏颇,两位公子都是自己的学生,不当厚此薄彼。坦白说,无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一个留下来当太子,另一个去别国当质子的事实都已不可改变,杜栩不忍心看公子净远行,同样,他也不希望当质子的那个人是公子澈。
詹姆斯换了轻松的语气:“你现在知道公子澈是怎么赢的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来吧,”杜栩的语气也跟着轻快起来,“向哥哥我提问吧。”
詹姆斯沉吟半晌:“商贾家庭,家境优渥,父母年龄差距大,三个孩子中的老二,并且是唯一的儿子,姐姐比你大五岁以上,妹妹早幺?”
杜栩幽幽道:“你这不是一个问题,是一串问题。”
詹姆斯不置可否,静待他的回答。
杜栩无奈,只得道:“我知道西境有一种学说可以根据人成年以后的举止行为去分析他的家庭出身和家庭成员情况,我不知道你刚才提到的一堆关于我的判断是根据什么观察得出的结论,但是我能告诉你的只有——无可奉告。”
詹姆斯不满:“你这就是在耍无赖了。”
杜栩委屈地反驳:“不是我拒绝回答你的问题,而是我无法回答。我是孤儿。”
詹姆斯失声否认:“不可能!”
看着詹姆斯难以置信地坐起身来,带动身下的小舟摇摇晃晃,杜栩心中感到一丝莫名的乐趣,这个总以为能够看穿别人的人,终于吃瘪了一次。杜栩冲他点点头,给他一个确定的眼神,表示自己所言非虚。
詹姆斯接受不了地摇摇头:“你不可能是孤儿。”
杜栩深吸一口气坐起身,盘腿与詹姆斯面对面:“我当然不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但是打我有记忆开始,我就是被师父养大的,从小就跟着师父走南闯北四处游历,师父在十年前路过长安的时候收了湘虹做徒弟,于是我也因此在长安逗留了多年,长安算是我从小到大呆的最久的地方了。”
詹姆斯低下头,似在思考,半晌他抬起头对上杜栩的目光:“你师父,现在应该45-50岁左右,因为放浪形骸的举止和怀才不遇的经历而被诟病,”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修长的手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他可以说是游侠,但是是读过很多书的那种,家大业大只是不愿意回去继承,只想寄情山水之间。”
詹姆斯说罢信心满满地盯着杜栩,杜栩则流露出一种很难描述的表情。
詹姆斯淡淡皱眉:“怎么了?我哪里说的不对?”
杜栩一手扶额,一手撑在身后:“我不想打击你……但我师父,她是个美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