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你这么舍得都中繁华?这一去,怕是永远只能做个匹夫,你可甘心?&rdo;陈佗并不完全放心。
&ldo;有何不甘心?桑女织,太史卜,什么样的人才能做什么样的事,让织布的人来占卜,那才不甘心。侄儿去意已绝,还请季父成全。&rdo;
&ldo;也罢,留你不住,随你便罢!&rdo;陈佗表面惋惜,内心却得意不已。真让三兄弟留在宫中归附于他,他也未必放心,如今一个即将坐监,一个出城放逐田野,还有一个留着打打下手,自然让他放心得多。他转身对司寇冉酉道:&ldo;子跃不辅助国主,反倒忤逆长辈,悖于新君,念及王侄情分,终生囚禁于大牢,不得释放!&rdo;
一场小插曲很快就被宴会的乐舞喧嚣给掩盖了。子跃被押走,子林回到府中收拾行李,妻子鲁姬惊慌不已:&ldo;发生何事?不是去庆贺新王欢宴了吗?收拾行李为何故?&rdo;子林也不说缘由,被问得不耐烦了,遂说:&ldo;以后好生照顾自己,我会很久不回来了。去哪里,你也别问,且当我死了。&rdo;鲁姬一听&ldo;哇&rdo;地哭了起来:&ldo;不管去哪里,你也带上我吧。&rdo;看丈夫不理他,只好啜泣着茫然地看着丈夫离他而去。
夜深,宫廷的夜宴仍没有散去的意思,公子林趁人不备,悄悄来到地牢。
牢里阴冷潮湿,暗无天日,不知多少权贵进了这里就出不去了。子林见到昔日风光威武的二哥子跃,眼下成了潦倒的牢犯,心酸不已。
&ldo;二哥,你受委屈了!&rdo;
&ldo;只要能除掉陈佗,这点委屈算什么。你不要管我,务必要牢记我们的大计!在外多加小心,都中事宜,自会有人告知你。&rdo;
&ldo;嗯,我只是担心陈佗等不及三个月就‐‐&rdo;
&ldo;不要担心我,倘若死于贼人之手,就当是泉下为父王尽孝心了,你们一定要给我报仇!&rdo;子跃拳头捏得咯咯响,&ldo;哼,那陈佗是什么样的小人,我们最清楚不过。他只要有膏粱女色,哪里还管生死!倒是陈完那小子颇有见地,年纪虽小却不得不防!&rdo;
司寇冉酉藏匿于黑夜中,听得这番话,才知夜宴的一场闹剧,原来是三兄弟的隐忍与计谋,心里安慰不少。
子林匆匆走出地牢,向西南小路疾行。慌忙赶路中,忽闻林中有人招呼:&ldo;公子请留步,请听老夫一言!&rdo;
子林惊了一跳,警惕问道:&ldo;林中何人,有何见教!&rdo;
&ldo;公子勿要声张,是老夫。&rdo;司寇冉酉从林中现身,别有深意地看着月下的子林。
子林看着素来不多言的冉酉面色肃穆,不知是敌是友,只能先寒暄:&ldo;冉酉大人好兴致,在此独怜秋月。&rdo;
&ldo;月同人心,皎皎分明。适才公子与兄长的话,老夫一字不差地听了去。&rdo;冉酉环顾四周,压低声音坦白。
子林脸色一冷,旋即跪下,道:&ldo;谢大人成全。&rdo;
冉酉抉起子林,故意反问:&ldo;公子不怕‐‐&rdo;
&ldo;宴席未散,大人若无成全之心,就不会在此与我赏月了。&rdo;子林仰头看天上的月亮,依然是那么圣洁,漠然嘲笑着世人的庸碌。
&ldo;敢问公子深夜出城,要去何处?&rdo;
这话一下击中公子林的心,他喟叹道:&ldo;此番离都,既不能奔他国,又不能离域,想来想去,天下之大却委实无有清静之地,且信马由缰听天由命吧。&rdo;
&ldo;公子若不弃,老夫在莬地倒有一座草庐,我曾在此地避祸,背靠陉山,幽静无比。&rdo;冉酉拿出一支短短的骨笛给子林,&ldo;我养女狄英在那里居住,到时公子凭此物找她,她自会照顾您,地牢的犯人也不必担心了。&rdo;
子林接过骨笛,借着月光一瞧,见此物古朴可爱,甚是稀罕,于是好生藏于衣内,道一声:&ldo;多谢司寇大人,后会有期!多保重。&rdo;
陈佗依然在宴饮,见冉酉进来便着人斟酒。陈完看看杵臼,再看看冉酉,总觉得心里像是搁着什么不痛快,又不知从何说起。于他而言,宛丘城像是一座令人发怵的深渊泥沼,子跃敢跳,子林可避,他却无可规避,眼下只有硬着头皮在里面呆着。陈完不知道,今日这番沉闷竟伴随他度过了他的青春年华。
2骨笛为媒暗结桃李
陉山苍莽,无甚多田地,除却稀少夷狄土着,再无文明踪迹。诸侯们都忙着称王夺嫡闹乱子,放着这么好的关隘竟也懒于争取,却不知日后这座高山的拥有者让他们胆战心惊。
陈子林环视茫茫野地,不见宫殿城郭与依依墟烟,更不知道冉酉的草庐是在何处。他忽然就明了冉酉让他选在此地避祸的意义。莬地在召陵西侧,离陈、蔡、许、柏四国都不远不近,实在是避嫌不避世的好去处。
置身旷野,少了王室的纠缠,子林的心渐渐空了。终于可以暂时卸下烦恼,静心片刻。他将冉酉的骨笛凑在唇边吹起一曲《梅引》,正信马由缰,一个落梅之声打断他婉转的笛音:&ldo;尊下为何有我主公信物?&rdo;
是个女子!
子林抬头一瞧,见前方的草地上,一个身着短衫的村女骑在牛背上,年约十七八,正瞪着圆圆眼睛瞅着他。她面颊上散发着柔和光晕,炫目得让子林有些睁不开眼睛。直到女子恼怒相问:&ldo;喂,你听见人家说话没有?&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