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司手捏得紧紧的,硬生生止住了想一掌劈过去的念头,侧身躲开了。沈儒冷眼看着这一幕,既没有大仇得报的畅快,也没有得偿所愿的释然,只是听着阵阵嘶吼,觉得有些刺耳。就当龙司被逼到绝路的时候,一道响亮的袖箭在空中炸开,散出七彩的碎星,龙司仿若看到了打破黑暗的启明星,早就蓄足力的掌带着龙吟朝扑来的老虎扫去,霎时将老虎击倒在地,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腿中抽中短剑,一下刺中了老虎的心脏。老虎抽搐了几下,死了。一个小厮惊慌的跑进来,“主子不好了,二少主将人带走了”沈儒眼中暗了暗,他这个亲哥哥还是比不过结拜的兄弟,忽然眼前一转,他看见小时候,母亲笑着和他说:“小儒,今日你爹买了一只羊回来,你带着弟弟去喂喂它,娘冬至的时候给你们煨羊肉吃”忽然他又看见宣晟冒着白雪,从树林深处疾步朝他走来,怀中抱着一只奶奶的小虎崽,面带微笑的喊了他一句,“乐闲”那声音极致清和,好像青同叩玉,穿越九天来到他身边。龙司看着已经气绝的沈儒,转身走了出去,他答应夜长寒不动沈儒。宣晟看见夜长寒的时候是震惊的,知道他是来救他的时候,更是震惊。夜长寒脸色惨白,瘦得脸颊凹陷,当初宣晟刺他那剑虽然歪了没有伤到心脏,但到底是重伤过度,也是九死一生才救了回来,如今一动手,伤口就裂开了。重伤的夜长寒抱着伤重的宣晟出了鲁国边城,那里有一辆早已经等着的马车,夜长寒将宣晟交给了车中的人,转身就要走。宣晟终于熬过了心中的坎,开口叫住了他,“多谢”夜长寒拍了拍他的肩膀,朝他点了点头,虽未明说,宣晟也懂。他说的是,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夜长寒回了边城,替沈儒收尸,还有他最喜欢的老虎,以及那把天阶流火琴。他清楚的记得,小时候他们两兄弟在路边捡了一把烂琴,知道能出声的时候,都喜欢稀奇得不行,但兄长却让给了他,就算如今他都清楚的记得那琴的宫弦断了。后来兄长冒着九死一生从边关回来,将天阶流火琴送给了他,却是让他用来杀人的,琴音乃是群攻的利器,可他一次也没用过,很干净。夜长寒将天阶流火琴放在了沈儒的墓中,背着剑走了。话说宣晟看着车中的人,眼眶一红,语带哽咽的喊了一声,“父皇”宣云齐拍了拍宣晟的肩膀,“没事,咱们回宣国”宣晟眼中幽暗,悲伤不已,“父皇,我想去降娄和他道个别”宣云齐知道他说的是谁,也知道两人之间的事,看着宣晟挣扎的样子,在心中叹了一口气,明知不该却还是应了他。顾驿继续带军攻打鲁国,龙渊便先回了降娄。告别龙渊回到降娄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后了,站在皇宫之外,抬头望着巍峨壮阔的宫殿,心下怅然又悲戚,从今以后,就又只剩他一个人了。走在森严的皇城宫道上,来往宫人不注意看到皇上的白发,心下都颤了颤,连下跪都比往常谨慎小心了些。穿过重重深宫,走到养心殿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宫人推开养心殿大门,龙渊看着眼前的大红色的背影,心头如鹿在撞,又如鼓在槌,匆步走进去,反手一扬,宫人耳鼻关心的将门关上了。龙渊迟疑的喊了一声,生怕眼前所见所见不过是他日思夜想所绘出来的幻觉。只是那人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两根红烛,笑着与他说,“阿渊,你看我找到红烛了”虽早有准备却在看到龙渊满头的白发时,还是瞬间红了眼眶。龙渊安抚的也朝他笑了笑,震惊过后就看见了床上整齐叠放着的喜服,他知道,那是他的喜服。此时陈贵也得了宣晟进宫的消息,大怒之下,忙不迭的召集满朝文武匆匆往皇宫而去。宣晟帮着龙渊换好了喜服,将红烛点燃,没有宾客,没有礼司,没有一言祝福,他们就着月光,就着红烛,三拜成亲。两人喝着交杯酒,宣晟道:“阿渊,新婚快乐”龙司道:“白头到老”喜酒入喉,是宣晟此生饮过最美的酒,耳边文武百官叩拜谏言此时高声入耳。“请吾皇三思”“请皇上以社稷为重”“美色误国啊”屋中的两人恍若未闻,宣晟一件一件脱着龙渊的衣裳,“阿渊,咱们终于成亲了,你开不开心?”龙渊环上他的颈间,“很开心”宣晟低头吻上他的唇,“我也很开心,你知道吗,自我遇见你那日开始,我就一直梦想着这天,阿渊,谢谢你”那一晚,在寂静的大殿,他们成亲,他们洞房,鱼水交欢,两个相爱的人,终于得偿所愿。第二日,生气勃勃的朝阳升起,宣晟恋恋不舍的从龙渊身上下来,将龙袍一件一件的替他穿上,摸着他的的华发,强忍着不舍,“阿渊,我要走了”少年心性总以为世间情一定要在一起,但是长大了,懂事了,才明白有些人是注定不能在一起的,纵使你情我愿,纵使百般不舍,千般不愿,却终究逃不过分离二字。龙渊抬眸看他,抱着他的腰,勉强稳住身形,“我知道”爱过一回,放纵过一回,够了。宣晟开门出来,看着殿前跪了一夜的百官,语带不羁的说道:“我只是回来收拾行礼,大家这么热情做什么?”被余耿介拦着的陈贵,气得脸都绿了,“宣晟,你”宣晟朝他摆摆手,顾自抬脚走了,强忍着不适走出皇宫,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虽养了半月,但他的内伤根本没好。皇宫外,一辆马车正在等他,宣晟抬脚上了车,宣云齐拿帕子小心的擦了他嘴角没擦干净的血,“你父王会暂留梁国,你不必太过忧心”宣晟望着宣云齐,眼眶一热,久憋在心中委屈终于悉数涌出,“父皇,为什么?”他们不过是相爱而已,为什么那么多人都要反对他们?他们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为什么那么多人都一定要拆散他们?宣云齐看着宣晟痛苦的模样,忽的想起了当初他与龙司的事,又何尝不是万千世人,无一欢喜,心中深有同感,也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只能拍了他的背,“小齐,咱们回家吧”宣晟大病了一场,远在梁国的龙渊也大病了一场,一样的严重,一样的惊险,拖拖拉拉半年才好了。宣晟回到东宫,眼前所见似乎和一年前一模一样,什么都没变,只是当初那个身怀绝世武功不可一世的太子,如今连门口的守卫都打不过了,当初酷爱出宫玩耍的太子,如今成了一个病秧子,当初天天叫着小霸王的盛名夫子,如今也不知去了何处。什么都没变,却是什么都变了。他的龙渊也没有了,静不下心来的宣太子在养病期间,头脑都不清醒的情况下,终于完成了此生第一幅画,上面除了一个栩栩如生的白发男子,还写了一句话:从你来,到你走,繁华了我此生年少,只是从此之后,隔着重重山水,你还是你,我还是我,却再不是我们了。但是他病好了之后,又将那句话给抹了,在画中留下很浓的一道黑痕。一年之后,龙司从梁国回宣,宣晟接到消息去城门迎接,久不见,龙司也憔悴了许多,眼中忧虑重重叠叠,不过看见宣晟气色尚不错,这才消了些,拍了拍宣晟的肩膀,第一句话便是,“你父皇可好?”宣晟道:“好”其实一点都不好,宣晟天天颓丧,宣云齐又要操心国事又要操心他,只一年结果比前十年都还要沧桑。龙司瞧见宣晟眼中急切的神色,不待他问,便说:“小渊挺好的,叫你别担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