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洛接过甩过来的绳索,将绳索绑在船上,施展了轻功,随着衣诀翩飞,他轻踏上绳索,眨眼间便翩然落地。
钟元妤飞快迎了上去,还来不及开口呢,已经整个人被唐洛裹进怀中。他身上有淡淡的皂香和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不大美妙,但钟元妤却觉得格外安心。
“你太冲动了!”她忍不住说道,“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呢?”
明乐容虽然真的很讨人厌,钟元妤也恨不得一剑刺死他,但他却也是一国之主,如果能杀掉便也算了,如果不能,唐洛却是必死无疑。只要想到这点,钟元妤就一阵心慌。
唐洛抱紧了怀里的人,闷闷道:“知道了。”
对方突然这么乖巧,倒是让钟元妤有些不习惯,跟着闷闷道:“我真的很担心。”
她才不想唐洛为了个垃圾送掉性命。
“嗯。”唐洛低声道,“我只是有些忍不住……一想到我爹死在那种人手中,我就忍不住。我原是想拼死杀了他,绝不让他逃过……又想到还有你,我死了不要紧,可是我不放心让你一个人,又忽然怕你会被我连累。”
钟元妤听得心中又酸又疼,摇了摇头,故意板着脸道:“对哦,你不能死,你要死了我怎么办?到时候天天有人欺负我,难道我要把你脑袋割下来抱在怀里吓唬人吗?那也不行,只怕我自己先被你吓死了。”
唐洛被她说得一笑:“阿妤,你真的太凶残了。”
凶残阿妤眨了眨眼:“明乐容还是逃了吗?你该不会是先和宋楚轻商量好了吧?”
“没有,宋楚轻恐怕是早有预谋,不过他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的确是巧合,不过这样的巧合还不错。”顿了顿,唐洛深深的看着她,“在那靖龙峰上,明乐容是不是对你做什么了?”
钟元妤先是一愣,然后反应过来怕是宋楚轻无意中提起。见此,她也只好将靖龙峰上明乐容的事情一一说了,听完之后唐洛的心情极为不好,脸色愈发的沉。
如果钟元妤之前就告知他此事,怕是今天他的怒意会更甚,做出更多事情来,更不打算让明乐容好过。
他做事从来狠辣果断,睚眦必报,只是如今有了牵挂,他的顾虑便有了,可如果牵挂都被人欺负,只怕他做事真的会不计后果。
“没事了,我没让他欺负成。”钟元妤知道他的想法,拉着他的手安慰,“总之我也砸了他一脸,我刚才还看到他脸上留了块疤呢!而且你也让他有够好受的了。”
这就是她不想告诉唐洛的原因,她知道他的性子,必然要帮她报仇。其实她也是睚眦必报的人,可明乐容是皇帝,还是个神经病变态,她同样也担心唐洛会因为此事受到连累。
唐洛沉默着静静看她,忽然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紧跟着已经凑上去亲住。
正是到了落暮之际,晚霞映红天空,背靠青山的半月江上,他们紧紧相拥,随着晚风徐徐吹过,青丝微扬。这一幕美得像幅画,直叫人难以挪开眼。
远远地,有人安静的注视。
“王爷,明乐容逃了,还是没能追上。”身旁有人低声禀报。
宋楚轻‘嗯’了声,目光只定定看着前方那艘船上的人影。
夏季的晚风顺着不远处的漫天火光吹来,微微有些燥热,不少人都冒出了汗,唯有这个被誉为神仙般的人依旧清清爽爽,像是被泉水浸过般,不染尘埃。
宋楚轻恍惚之间,想到其实他和钟元妤的第一次见面不是秋猎,而是这样的夏天傍晚,好像是谁的生辰吧,他应邀而去,在花园中,遇到了倚栏而立的钟元妤。
彼时,他还是意气风发的少年,而钟元妤也不过十三四岁。
少女初长成,美貌已经掩不住,他喝茶时就断续听到有人议论起这个乐定国公府的庶女。
他本不甚在意,直到在花园无意中经过时,旁人低呼,他眼角余光轻瞥,便是一霎惊艳。
犹记得当初那张娇艳柔软的脸庞,染上残阳温和的颜色,上挑的凤目艳艳,明明有着祸水般的美颜,却格外安静,美好到令他记住了她。
后来,就是秋猎。
她依旧是娇艳欲滴的美貌,却已经不再是美好安静的样子,同她家姐姐讲话的样子,几分张狂几分肆意,后来还听说她同她姐姐打架,倒是让他错愕了瞬间。
因为他多看了她两眼,母妃便问起是否求娶她做侧妃——乐定国公府的庶女,娶她做侧妃已经是天大的荣耀。
包括后来想与他交好的乐定国公都曾暗示过想将她送入王府,哪怕为妾。
但是他都拒绝了。
没有什么特别原因,只是觉得还没那般心动和非要不可吧,毕竟他从来洁身自好。
谁知,将来有一天,会这样后悔呢。
他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时常要做抉择,也不知道到底做了多少抉择,但除了这件事,他从未后悔过。或许此生都会对此念念不忘,永远放不下。
也是自作自受。
宋楚轻叹了口气,微微一笑,却像是自嘲。半晌,他转过身,背对着那艘渐行渐远的船缓步离开。
火光与晚霞相互交映,直到夜幕降临,那艘被火舌吞没的奢华画舫才缓缓沉入江底。
马车辘辘飞快在官道上前奔,有人从噩梦中醒来,右半身的剧痛让他再次惨叫出声,目光移去,眼中霎时盛满绝望、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