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练武术又不是为了玩,工作需要嘛。”我一本正经地给她做工作。
“什么工作需要,都干四年多了也没见你练,人过三十不学艺,你都四十啦!”
“谁说的人过三十不学艺,那古人放个屁就遗臭万年了不成,我非把这个规矩改一改!”
“我就不让你练!”结婚这么多年,东华头一次冲我大喊起来,“去年刚买的房子,每月还贷款就得一千多,还得给石姗存学费上大学哪!”
“好好好,你不就是心疼钱吗?从下周开始,我每周加两个班,直到把1200美元还上,以后的学费也由我自己出,行不行?”
“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再有,你要是伤着哪,我可不伺候你。”东华说完,丢下洗了一半的菜,一摔门进了卧室。
我只好耐着性子洗菜、做饭,越想越别扭,在外面打拼够难的了,回到家里也事事不顺心,为了找工作,碰了这么多钉子,还不是为了这个家?怎么就不能相互理解,相互支持呢。世界上如果真有上帝,你就帮帮我吧,我不想和白人平起平坐,我就想做一个正义的执法者,这小小的要求不算好高骛远吧。
我不顾东华的反对,练起了跆拳道。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机会,我格外珍惜。在gwu读书时,守着大学现代化的体育中心,我一次都没进去过,打工还来不及呢。
练武不练功,到头一场空。什么是基本功呢,力量、速度、平衡、协调还有柔韧性,缺一不可。其中柔韧性最难,尤其是两条腿,生来是走路的,不是踢人的,想把大腿练得跟鞭子似地任意抽打对方,可比用拳头打人难练多了。腿功正是跆拳道的特点,练好跆拳道就要练好腿功,练好腿功,就得先把筋抻开。
武馆这些学员中,没多少真下苦功夫练的,不过是练着玩,来消耗多余的精力和金钱,也满足一下练过武的虚荣心。别看都是每周三次课,功力长不长就看个人的悟性和刻苦程度了。
练什么武功都得先过柔韧性这一关,有两条拦路虎,不知让多少想练武的人望而生畏。第一,抻筋时的感觉是又酸又痛又难受,简直是一种无法形容的难受,没点毅力是坚持不下来的;第二,柔韧性最容易反复,韧带好容易拉开了,几天不练,就又回去了,非得持之以恒不可。我抱着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决心,一想到汉德森那帮犯人,就有一股无形的压力,按过去部队的说法,这叫带着敌情练。抻筋,踢腿,劈叉,成了我业余时间的主要内容,连在岗亭上执勤的机会都利用上了。我把一只脚高高举起,靠在岗亭的墙壁上,金鸡独立,一站就是一个多小时。韧带拉开了又回去,忍着痛再拉。三个多月过去了,我已经能劈竖叉了。又过了三个月,便可以下横叉。好多学员练了三四年都下不了叉,看我进步如此神速,都围着我问有什么诀窍儿,我说我的诀窍儿就是持之以恒,他们摇摇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以为我跟他们保密。
中国人都知道弹弓子,两根皮筋拉得越长,射出的弹丸越有力。抻筋也是同样道理,我这两条腿练得就像绷紧了的皮筋拉满了的弓,一触即发。对练时,我两条腿抡起来挂着风,蹬出去带着响,连黑带老学员都躲我远远的。有一次对练时,我一脚把一个黑带三段踹出去好几米,他比我高半头,大一圈,功夫不错,就是平衡和柔韧性不好,他本想用旋风腿踢我,脚抡起来了,身体却失去了平衡,我瞅准他的空档一脚蹬出,踢的他像个麻袋似的在空中飞了好几米,仰面朝天砸在垫子上,缓了几分钟才慢慢坐起来,幸亏穿着护具。从那以后,更没人敢跟我练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白天着了迷似的练功,晚上大概神经无法一下子平静。有天夜里,我梦见汉德森带着几个犯人围攻我,我急忙招架,拳脚并用,结果一拳正捣在东华脸上,有一脚把床栏踹弯了两根。正在熟睡的东华惊叫着坐起来,开灯一看,我正满头大汗地缩成一团,嘴里哼哼叽叽地不知在说什么,知道是我在撒呓症,也没敢叫醒我,自己抱着被子到客厅沙发上将就到天亮。
艺高人胆大,每次对练都是我打人,从来挨不着打,也就大意起来,连护具也懒得戴了,结果一个不留神,被人家一脚踹在胸口上。当时没觉得什么,到了晚上越来越疼,翻身都翻不了。真想让东华帮我揉一揉,可一想起她说过扭伤了也不伺候我的话,干脆少自找没趣,哑巴吃黄连,把这窝心脚忍了算了。我偷偷到医院拍了片子,确认没有骨折,只是软组织受伤,自己敷药按摩,过了半个多月才好。
我成了姜馆长的第一得意门徒,别人至少三年才能取得的黑带,我一年半就拿到了,而且成了黑带学员中的佼佼者。我邀请安娜参加了我的段位证书颁发典礼,她还陪我参加了在巴尔的摩举办的美国东部跆拳道公开赛,为我呐喊助威。我抖擞精神,六战六捷,夺得了冠军。我也学着姜馆长的样子,照了一张右脚蹬地,左脚撑天的彩照,和我的奖牌、奖杯放在一起。
第10章黑色星期五逃离死亡线
我闭上双眼,我没有气力跟东华争吵。我想起了跟我一块受伤,现在仍然在抢救的老越南,还有杀人犯汉德森冲我狞笑的脸。
事情发生在三年以前,当时我在华盛顿监狱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