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的哭声尖锐而清亮,在傍晚时分的庭院里回响着。丛林父子、殷逸都走了过来。丛展轶生性内敛,对别人情绪外露的表现很是厌恶,更何况许母这样大失体统,还把许山岚吓成这个样子。他抱起许山岚,没有理会许母,走到院子里温言哄劝:&ldo;别哭了,哥在这呢。&rdo;
丛林也有些看不过去,但对方是个女的,他又不好说什么,只说:&ldo;你没事吧?&rdo;
殷逸走过去,他跟许母很熟,两人是远房表兄妹,所以许母才会想起来把许山岚送到这里,防止许家找到孩子。
殷逸拿出手帕抵到许母手上:&ldo;别哭了,瞧,你都把孩子吓到了。&rdo;
许母接过手帕,捂着脸,抽抽噎噎地说:&ldo;对不起…对不起……&rdo;她咬着牙,平复着胸口的酸涩,渐渐安静下来,对着殷逸勉强一笑,&ldo;没事…我没事……&rdo;
丛林无奈又不耐烦,他性子粗犷,对女人一向没什么办法,背着手去厨房看看饭菜准备得怎么样了。殷逸坐到许母身边,问道:&ldo;你以后打算怎么办?&rdo;
&ldo;能怎么办?&rdo;许母拢了拢有些乱的发梢,擦干眼泪,&ldo;孩子是一定要归我的,我带着他一起过。&rdo;
殷逸犹豫了一会,轻轻地道:&ldo;有些话我觉得应该跟你好好说一说。山岚这孩子我也瞧了一年了,长的好,脑子也聪明,是个练武的材料。你现在条件一般,养个孩子会很吃力,不如就放在这里,等条件好些再接他回去。&rdo;
许母摆弄着被泪水浸湿了的手帕,低着头不吭声。
殷逸继续说道:&ldo;在你那边,许家家大业大,想要带走孩子是早晚的事。法庭固然能判给你,但那种判决你也明白,不过白纸一张,其实也抵不了多大用处。更何况刚才你也看到了,山岚太小,不懂你们之间的恩怨,他还是需要爸爸的。他要回许家看父亲看祖父母,难道你能拦着吗?就算你拦住了,他小的时候只能听你的,但长大了呢?他会恨你的。&rdo;
殷逸停顿片刻,补充道:&ldo;山岚在这边,别的我不敢说,许家想要找到他带走他,恐怕就得难些。&rdo;他说的很平静,甚至柔和,但许母是知道这个表哥的手段的。他说是&ldo;难些&rdo;,其实就已是在保证,只要许山岚在这里,许家人就带不走他。
许母很长时间都没有开口,紧抿着唇,这使得她本来圆润的脸透出几分刚强。她抬起头,看落日在天边一点一点沉下去。好半天之后,许母直直腰,说了一句影响许山岚一辈子的话,她说:&ldo;那就这样吧。&rdo;
既已下定决心,许母心绪竟一下子平复下来,许山岚到底想跟谁、更爱谁,这种问题已经不重要了,反正他不在自己身边,可也不在许家那里。许母觉得舒心许多,把带来的零食和玩具又全都拿出来,到院子里逗孩子。
可许山岚说什么也不肯再跟她了,只紧紧攥着大师兄的手。许母劝了他好一阵,才乍着胆子从许母手里接过果脯,又&ldo;嗖&rdo;地钻回丛展轶怀里,弄得许母又好气又好笑,可也没办法。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院子里亮上灯,丛林的正屋却没有点,他刚刚冲过凉,正拿着毛巾擦拭身上的水。
殷逸慢慢走进去,见丛林浑身上下就穿了一条短裤,精赤的背脊正对着他。丛林习武之后从来没有中断过,即使现在已经四十来岁,但身上的肌肉线条仍然十分完美。水珠在肌肤上滑落下去,隐没到短裤中。
殷逸有些口干舌燥,忍不住凑上前,接过丛林手里的毛巾,说道:&ldo;我帮你擦背。&rdo;他的眼睛顺着手势向下游走,动作缓慢而轻柔,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暧昧意味。呼吸喷在丛林的后背,那里猛地一紧。殷逸再也遏制不住内心的渴望,一低头,炽热的唇贴到丛林紧绷绷的肌肉上。
丛林骤然转身,一把扯过殷逸手中的毛巾,生硬而急促地说道:&ldo;我自己来。&rdo;
殷逸没有再坚持,他眼瞅着丛林略略把身上的水擦干,匆匆穿上外衣。本来丛林是应该换换短裤的,但此时竟也顾不得了,直接套上长裤。
殷逸不由笑了一下,这一笑带了一丝讥讽一丝苦涩,他低低地说:&ldo;你还不肯原谅我么?&rdo;
丛林穿衣服的手顿住了,好半晌摇摇头:&ldo;不,不是不原谅,只是……没法忘……&rdo;
殷逸一抬眼睛:&ldo;她已经死了,化成灰了!&rdo;
丛林转过身来:&ldo;可我忘不了咱们抱在一起的时候,她正在泥石下面苦苦挣扎,也许我们早去一步,她就不会……&rdo;
&ldo;你明知道不可能!&rdo;殷逸毫不留情地打断他,&ldo;那只是个意外,意外你懂吗?我们根本不知道她会来……&rdo;
&ldo;殷逸。&rdo;丛林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这个唯一的师弟,眼中流露出几分悲哀:&ldo;她已经死了,我们却还活着。&rdo;
殷逸的脸色有些苍白,他突然很想问问丛林,如果死的那个人是他,如果是他被砸死在泥石流下,丛林会不会为了他而跟那个女人离婚?可这念头一闪就过去了,殷逸自嘲地笑笑,问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明知道结果会如何?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这一吸一呼之间,神色又恢复平淡,只道:&ldo;咱们出去吧,他们等着开饭。&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