撇去楚尚璟那些惹人生气的行为不谈,单就此人而言,的确是个让人觉着赏心悦目,相处起来颇为舒适的存在。
这天色也是颇为神奇,没暗下来的时候,好几个时辰都一样天光大亮着。可若是显出了一丝要暗下来的端倪,不出半个时辰,微暗的天空就能黑个透,不见一丝光亮。
楚尚璟忽然伸出手,握住了身旁人的手,叶洵的手很小,带着干燥的凉意,掌心带着多年握刀习武的茧子,&ldo;这么小的手,还能握住那么长的刀。&rdo;楚尚璟调侃道。
叶洵指尖一挠,趁着楚尚璟吃痛,顺势弹了他的麻筋,挑眉道:&ldo;我手劲儿大着呢。&rdo;
楚尚璟捂着麻痛的胳膊,一时思绪跑偏,想到了些不该想的事情上头,嘴角露出一丝微妙的笑意。
&ldo;你神经兮兮地笑什么呢。&rdo;叶洵一脸戒备的看着楚尚璟。就听后者正了正神色道:&ldo;天色暗了,朕牵着你,怕你丢了。&rdo;
叶洵不置可否的盯着楚尚璟看了一会儿,利落的从腰间解下了缰绳,把一端系在了楚尚璟的手腕儿上,另一端缠了几圈握在手里,道:&ldo;这样不就行了。&rdo;言罢也不等楚尚璟反应,手一拽缰绳,大摇大摆的向前走去。
楚尚璟跟她在身后,目光落在手腕的缰绳上,勾唇一笑。
两人眼看着天色黑透,面上都有些踟蹰,楚尚璟开口道:&ldo;生个火吧。&rdo;
&ldo;行。&rdo;叶洵应声道。
冬夜本就生凉,这树多的林子里潮气也重。叶洵虽说习惯,也到底有些不适,她索性停下来,掰断几枝还算的上干燥的树枝子,并着一些落在地上的大块儿树墩,盘坐在地上开始反复摩挲着。
楚尚璟跟着坐在一边,捡了几只树杈,道:&ldo;朕来。&rdo;
叶洵睨了楚尚璟一眼,索性撒了手,在一旁抱着胳膊道:&ldo;看不出来,你这人,还挺能吃苦的。&rdo;
楚尚璟力气大,没一会儿就燃起了火,他脸颊上带着薄汗,回头望向叶洵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叶洵跟着凑近了火堆,道:&ldo;坐会儿歇歇吧。我觉着这边毒气应该是淡了些,我胸口气闷的感觉消减了不少。&rdo;
楚尚璟点点头,一边还到处搜罗着落叶,往火堆里扔。
&ldo;你真不像皇帝。&rdo;叶洵看着楚尚璟生疏却耐心的动作道。
&ldo;怎么?&rdo;楚尚璟拿手里的小树枝指了指叶洵道:&ldo;你就像了?&rdo;
&ldo;话本儿里的皇帝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鼻子哼哼就一堆人赶着伺候的。&rdo;叶洵顺手折断了眼前的树枝,扔进了火堆里。
接着道:&ldo;我自小便学习武艺,而你武功同我不相上下,训练侍卫操练飞影都是把好手,现下在这密林里丝毫不见慌乱,还能静下心来生火,实在不像是养尊处优的贵人。&rdo;
&ldo;不是所有皇帝都能养尊处优地长大。&rdo;楚尚璟盯着火堆,眼里倒映着闪烁的火光,显得格外明亮,他伸手刮了刮叶洵的鼻子,笑道:&ldo;少看点话本儿。&rdo;
&ldo;哦。&rdo;叶洵应了一声,也捡了好些小叶片往火堆里扔,总觉着鼻尖上微微泛着细痒。
两人相顾无言,只好一起伸出手,放在小火堆上烤着。楚尚璟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往后挪了些,把温暖的火焰中心腾给了叶洵。
&ldo;那天顾侍郎,也是在做戏对吗?&rdo;叶洵忽然开口。
楚尚璟知道她是在说侍郎府救人那事,笑道:&ldo;是。他和朕联合起来唬你。&rdo;
&ldo;你同他,关系不错?&rdo;叶洵目光游移道。
&ldo;怎么这么说?&rdo;
&ldo;我听说,你把成妃娘娘嫁给他了。&rdo;叶洵看向楚尚璟道。
&ldo;是。&rdo;楚尚璟戏谑的揶揄道:&ldo;朕现下后宫空无一人,你要不要考虑‐‐&rdo;
&ldo;不考虑。&rdo;叶洵打断了楚尚璟的话。
楚尚璟神色落寞了一瞬,也不再多言,继续盯着火光发呆,做了好半晌,忽然开口道:&ldo;顾枫待朕,的确是两肋插刀,仁至义尽。&rdo;
叶洵向他投去疑惑的眼神。
&ldo;当年南国公要杀顾枫的爹娘,顾枫在朕的寝宫里跪了三天三夜,求朕不要下旨。&rdo;楚尚璟苦笑一声,&ldo;可圣旨是南国公写好了拿过来给朕的,顾枫跪了三天三夜,他的人就监视了我们三天三夜,直到最后朕拿起玉玺盖了章,他才拿着圣旨离开。&rdo;
&ldo;朕那时候还不是皇上,父皇病重,日日昏睡,几乎再无清醒的时候。因此太子监国,南国公摄政辅佐。&rdo;
&ldo;你知道吗?&rdo;楚尚璟声音有些阻滞,&ldo;那是朕第一次用玉玺。&rdo;
&ldo;朕第一次用玉玺,就是下旨斩杀朕最好的兄弟的父母。&rdo;
叶洵有些惊讶,她似乎从来没在这个人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她迟疑片刻道:&ldo;那你也陪着他三日滴水未进,粒米未沾?&rdo;
楚尚璟哑着声,默认了叶洵的疑惑,&ldo;顾枫是朕最好的兄弟。可朕,没能反抗,没能保住他的父母。&rdo;
他目光放空道:&ldo;朕那时就想,一定要变强,有朝一日,一定要把皇权握在自己手上,这样我才能护着我想保护的人。&rdo;
叶洵敏锐地留意到,楚尚璟最后一句话,换成了&ldo;我&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