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紫衣人是什么模样?&rdo;
&ldo;年纪瞧着二十来岁,模样十分俊俏,只是双耳像妇人一般,穿了耳洞??对了,这时想起来,那紫衣人面目和冯相公您隐约有几分像。&rdo;
冯赛心里一沉,恐怕真是冯宝,忙问:&ldo;没人逼迫他,他自家跳上谭力船上的?&rdo;
&ldo;谭力说,经过那窗口时,见那舱房里有两个人,一个是税吏,另一个似是税监。但他们只是站着瞧。那紫衣人跳船时,虽有些紧忙,却不似逃跑。他到了谭力船上这许多天,并没有捆着,他也从没想逃过。&rdo;
&ldo;他可说了什么?&rdo;
&ldo;没有。不论问什么,他都不答言,似乎是个哑巴,只呆坐在船舱里,有时瞧着又有些焦闷。不知他是何来历,姓柳的奸人要他做什么?如今姓柳的奸人杀了谭力,劫走了紫衣人,这仇便是死一千回,也要报!&rdo;
冯赛纳闷之极,李弃东为何一定要捉冯宝?冯宝的举动更是令他惊诧。照冯宝素来性情,莫说在一只船里躲这许多天,便是半天,冯宝也受不得。不知冯宝是中了邪,还是受了蛊惑。更不知,那梅船究竟藏了何等隐秘?
他一路反复思忖,却丝毫想不明白其中情由。赶至箪瓢巷时,天已黄昏。他向街角茶肆店主问到赵不尤的家门,驱马进了巷子。来到那门前,见只是一座寻常院落,不禁有些诧异,堂堂宗室皇胄,竟住在这等简朴之处。
他下了马去敲门,开门的是个中年仆妇,那仆妇说赵不尤清早便出门了,不知何时回来。冯赛只得谢过,本要去街口茶肆坐着等,但一想,下锁税关那税监姓胡,家离此不远,往南二三里地。清明那天,冯宝跳上谭力船时,那胡税监在梅船那间舱室里,不如先去他那里问一问。
他踏着暮色,驱马向南。赶到胡税监住的那条石磨街时,天色越发昏麻,街边店肆都亮起了灯。刚转过街口,一眼瞧见前头有个人,骑了匹马,昏暗中看背影,正是那胡税监。他忙要驱马赶上去,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铜铃声,随即有人疾奔而过,险些惊到他的马。
冯赛忙挽住缰绳,那人却毫不停步,继续疾奔,装束更是奇异:头戴一顶金道冠,身披一领紫锦大氅,迎风乱展;手里举着个铜铃,不住摇动。那人奔到胡税监马前,转身拦住。胡税监忙勒住了马,那人手臂急振,铜铃摇得更响。
冯赛忙驱马走近了些,映着旁边酒肆的灯笼,隐约见那人装扮得如同妖异妇人。身穿紫锦衫,脸涂得雪白,眉毛细黑斜弯,嘴唇又抹得艳红。两耳边莹莹闪亮,挂着两只金耳坠。他站在胡税监马前,隔了几尺远,摇动铜铃,嘴里念着咒语,随后将铜铃指向胡税监,胡税监竟惨叫一声,跌下马来。
那怪人却迅即转身,又向前疾奔。他前面不远处有辆厢车正在缓缓行驶,怪人奔到厢车后,抬脚一蹬,蹿上了车顶,略一俯身,竟凌空飞起!
冯赛惊在原地,见那人在空中如同紫翼大鹏一般,飞了一丈多远。那厢车里一个妇人被顶篷声响惊到,掀开窗帘,探出头来,也惊望向空中那飞人。
前面又是个街口,中央立着一座木架钟楼,架上悬着一只铜钟。那人竟直直飞向那铜钟,&ldo;当&rdo;的一声,撞个正中,其间似乎还夹了&ldo;砰&rdo;的一声爆响。随即,那人轻飘飘落下,如一件空衣。
街口顿时响起一阵惊呼,冯赛顾不得地上的胡税监,忙驱马奔了过去,街边的人也纷纷跑了出来。冯赛奔到近前,跳下马,跑到那钟架下看时,却不见那怪人踪影,地上只落了一顶金道冠,一件紫锦披风??
三、纵火
梁兴见身后有个人提了盏灯笼,忙一把讨过,奔进那巷子。
巷子地上铺着青砖,那紫衣怪人燃烧升空之处,落了一摊灰烬。梁兴望着那灰烬,心中一阵恍惚,做了场怪梦一般。然而,回想前后所见,那人装扮虽怪异,举动虽僵硬,但真真确确是活人。只是,活人如何能燃烧升空?
梁兴举灯望向周边,两边皆是高墙,巷底那院门紧闭。他走到那院门前,门环上挂了一只大铜锁,锁上生满锈迹。他从来不信鬼怪,这时却惊怔不已。心里记挂着施有良,便回到巷口,将灯笼还给那人,疾步走到施有良院门前。那里也围了些人,提着灯笼照看议论。梁兴忍住悲惧,凑近前去,见施有良已被烧得焦黑,全然辨不清面目。梁兴眼睛一热,眼泪顿时滚落。
他不愿旁人瞧见,忙转头离开,用手背擦掉泪水,走进了那院门。
屋里亮着盏油灯,瞧着却幽暗空寂。院里一切如故,墙边水桶扁担、墙角水缸、窗边小桌小凳??都无比熟稔。院里那株杏树,他常和施有良在树下吃酒论兵法。甚而墙角墙头那些草,都如亲故一般。
走进堂屋,见中间方桌上,那盏陶灯孤零零静燃。桌面上蒙了一层灰,靠左边摆了一坛酒、一只酒碗,碗里还剩一半酒。施有良酒量小,独自吃酒,从来都只烫半瓶,拿小盏慢斟,且离不得下酒的姜豉、糟瓜齑,如今却用坛碗净吃??梁兴心里悔痛,眼泪又滚了下来。
这时,有人走进了院子。梁兴忙又擦掉泪水,扭头一看,竟是梁红玉,换了身半旧青布衫裤,头上也只包了张青布帕,扮作了寻常民妇。梁兴正备感孤单,见到她,心头不禁一暖,忙问:&ldo;你如何寻到这里的?&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