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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第1页）

妇人连口奉承了半晌，才说：&ldo;惜惜才在梳妆，老身再去催催。&rdo;随即撩着裙子，攀着扶手，爬上楼去。半晌，连声催着一个年轻女子下了楼来。陆青抬眼一看，那宁惜惜体格丰润、身形曼妙。乌亮小髻，两旁插了几支银钗，中间一朵嫣红鲜牡丹。桃红抹胸，粉色牡丹纹轻罗衫，浅红缠枝纹罗裙。圆圆一张小脸，粉润可亲。五官也小巧，浅浅甜笑，灵秀可人，宛如唐宫仕女风韵。她盈盈行至陆青面前，柔柔道了个万福。

陆青也忙起身回礼，从袋里取出一个朱漆食盒：&ldo;这是琴奴托在下送给宁小姐的花糕。&rdo;

宁惜惜伸出白腴嫩手，接过食盒，递给身旁的老妇，而后款款坐到斜边一张椅上，柔声细语笑叹：&ldo;戚姐姐总是这般细心，连妈妈最爱吃花糕都能留意。难怪人听一次她的琴，便连魂都丢在她那里。哪似我这般木怔，终日只晓得和花草厮混，浑不知人情事理。&rdo;

&ldo;可不是？&rdo;老妇在一旁忙接过口，&ldo;你们姐妹群里，其他人个个心思灵活，冰清玉透。只数你，万年不开的闷骨朵一般，只会明里来、直里去，到如今都听不懂暗话，行不得机巧，顺不来人意。&rdo;

&ldo;妈妈又乱叨噪‐‐&rdo;宁惜惜含羞带娇嗔了一句，转而问，&ldo;陆先生来，自然不单是送这花糕？&rdo;

&ldo;在下有些事要向宁小姐打问。&rdo;

&ldo;哦？什么事？&rdo;

&ldo;事关唱奴。不知宁小姐可知她近来消息？&rdo;

&ldo;师师姐姐？她出了什么事吗？陆先生为何要来我这里打问？是月影姐姐叫你来的？&rdo;宁惜惜眉尖微皱，满眼天真。

陆青一眼见到她脸后所藏另一张脸，却并未流露：&ldo;宁小姐这一向可见过唱奴？&rdo;

&ldo;去年师师姐姐生日，姐妹们约了一起去给她贺寿，谁知竟出了那等祸事，唬得我几个月不敢出门‐‐&rdo;

&ldo;可不是？&rdo;老妇又抢过话头，&ldo;我早说过，姐妹间虽好，可毕竟各门各户，哪里都似咱们家这般清静？尤其那李家姐姐，如今门槛早已接上了天庭，咱们哪里够得着？其他几位，也各有各的本领，咱们连后脚跟的尘土都追不及。天好地好，不若自家好。还是守住这独门窄院，才得长久??&rdo;

陆青见她们两个连攻带守，问不出一句真话。于这些虚闪之词中，倒是能见得几层实情‐‐

其一，确如琴奴所言，花奴宁惜惜对他人满怀妒忌，时刻在窥伺众奴动静。

其二，一旦有可乘之机，花奴恐怕不会手软。说及那祸事，她极力自掩，老妇也急忙相助，棋奴之死恐怕真是她告密。

其三，多疑者多忌。李师师得官家临幸，花奴妒心再重，也绝不敢妄动。加之王伦烛杀杨戬之计失败，棋奴杨轻渡被缢死，花奴极善避祸，更不敢再接近李师师。

其四，李师师行踪隐秘，花奴看来的确毫不知情。

陆青见问无可问，正欲起身，却被那老妇拦住：&ldo;难得陆先生肯踏进咱们这草窝子，惜惜这两年诸多不顺，劳陆先生替她相看相看，过了这些波折，可有好光景？&rdo;

宁惜惜也忙起身，敛容深深道了个万福。陆青见她眼含祈望，将才那天真娇甜模样顿时消散，年纪也似乎瞬间长了许多岁。再看她双眼背后，竟是一片漆黑荒冷。陆青眼中所见，并非这个遍身绮罗、娇生贵养的宁惜惜，而是一个孤弱无依的穷苦幼女。这女孩儿从未见过人间光亮，更不知何为好、何为善。

他注视良久，才轻声道出：&ldo;百花知暖梅知寒，冻彻香魂有谁怜。纵使争得千般艳，终须镜里对真颜。&rdo;

宁惜惜听后，目光先一颤，随后面颊一红，有些慌乱，却迅即掩住，又恢复那天真娇甜模样，笑着问：&ldo;陆先生这判词太玄奥，奴家愚钝，不太明白。&rdo;

陆青起身告辞，淡淡应了句：&ldo;机缘合宜，自然心知。&rdo;

第八章囚困

奸邪无状，若为内患，深可惧也。

‐‐宋太宗•赵光义

一、壁听

赵不尤走到彭影儿家，门关着。

他抬手敲门，许久都没人应声。围在武家门口的一个老妇走过来说：&ldo;一连几日，他家都没人进出。他家大嫂气性大，俺们也不敢多嘴闲问。&rdo;

赵不尤听了，试着推了推，门竟没有闩，应手而开。他轻步走了进去，见堂屋里一片空寂，桌椅上蒙了层薄尘，果然有几日没住过人了。他又唤了两声，仍没人答言。

他四处看了看，除了正墙中间那座神龛柜子比寻常人家的高大一些，并不见任何异常。他又走进后面三间卧房，都不见人影。两个小间当是彭嘴儿和彭针儿住，被褥都被卷走，只剩床板，屋中也收拾一净。最大那间，自然是彭影儿夫妻的卧房。床上堆了几床被褥，小山一般。床边的箱柜门都开着，里头物件大都取空，只剩一些不值钱的旧衣粗物。

只有背靠堂屋正墙的那个大柜子门关着，他打开柜门，里头也是空的，背板裂开了一道缝。再一细看，不是裂缝，而是活板。他伸手一推，那块活板竟门扇一般打开，露出一个幽暗方洞。看方位，正是前面那个神龛的下头一截，里面有一架木梯。

赵不尤朝底下唤了两声，没有任何声息。他回头见墙边小桌上有只陶灯盏，盏里还残剩了些油，旁边有火石、火镰。便拿起来击火点着了油灯，擎起灯盏，扶着柜门，踩住梯子，慢慢走下那间暗室。刚下到地面，拿灯一照，便一眼瞅见墙角一张小床上坐着人。赵不尤虽有戒备，猛一看到，心中仍一惊。